小米
但我吃不下去了。说到这份上,我得知道底细。她就叫我耐心点,让我听着。
那人已有大半月未回到饭店,也没留信或让人捎个话。突然有一晚,老板发现他浑身是血回来。老板很生气,怎么和帮会搞在一起?他艰难地爬上后楼的房间。老板怕黑帮追来惹祸,不敢请医生。他血流尽死了。他应该有点余钱,但什么钱也没留下,也没亲友。之后,老板才知道,他参与汕头老家偷渡人蛇。不知怎么搞的,可能起了善心,帮助有关人逃跑,被安插在香港的内线,在街上追杀了。老板图吉利消灾,请先生来店做了道场。房间里用具都是店里的,墙上有张不知哪儿弄来的女孩照片,十几寸大。做完道事,老板将所有的用具搬走烧掉,重新粉饰,供上菩萨,点上香。那是一年多前的事。
“来这家饭店,大陆官方访问团特多。”夏教授说,“老板挺爱国的,当然,谁不爱国?我也爱国,你也爱国,但我有我的方式,你有你的方式,对不?”
回到山上的学院宾馆,我洗了个澡,面朝窗站着,背海的一面,树影相叠,随风摇摆。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小米的情人——我潜意识改了称呼,不叫“那人”或“香港男人”--或许对她真是诚心诚意。我拿起电话,琢磨怎么给小米讲,我知道她一定在等我的电话。那天清晨与她分手时,她抱着孩子说:“姨,只有你可以帮我。”眼里含着泪,充满了希望。
电话通了,我刚问她这两天怎样,好不好。她没回答我,就说开了:这两天晚上她没去歌厅,就为了等我的电话。她说有人告诉她,香港刚出新政策,允许内地非婚生子女申请到香港,但必须得到正式配偶同意。
“如果有大奶的话,”她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他可能有,那也没关系,求他让她同意,包二奶的男士得在大奶面前招供,据说政策这么讲的,这样二奶仔就可到香港。他应当管我,不管我也行,我可以躲开,让他把自己骨肉带去,他以前发过誓的,绝不会让我们母子受委屈,你是不是见到他了,他怎么样,是不是有了新人?”
小米的声音急急切切,我插不进去一句话,她根本没想过我是否在听,只顾自己激动。
我看看手表,过了十分钟,全是她一人在说话。我控制着,如果不是我的外甥女,如果不是她的情人遭遇不幸,我想我会非常讨厌如此情绪化的、神经质的恳求。她差一点就要哭了,我想,我应试着理解她。她的母亲若知道这一切,会理解她吗?电话那边的声音突然问:“姨,你在听吗?”
“我在听。人还没找到。”终于有我说话的机会,我都不相信自己会这么说,“不过,我会尽我的努力找,我明天再去找。”
{清} 青城子《志异续编》
三吴商贾溯江至荆城,旅数月,在荆另置外室者多矣,往往外室不知夫家究竟。有吴地富贾何某,于荆娶妻生子。每年春汛时来荆,携款于妇子,留住数月,初秋归去。如此十年,情深弥笃。某年春,何贾迟迟未至,年余均无音信。妇急,求问吴客代询。来年吴客返,告之曰:此何贾十年前来荆一次,归即罹不治,年前葬墓水淹而毁,家无后嗣,归于乱葬坟矣。妇大骇,十年为夫,必为游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