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现在,萨克斯手已经抓住了她的双臂,她递给他的只是那天午夜的一件漂浮物而已,她只是凭着漂浮的力量,在她四周是大海的汹涌在推动着她,而她只是一只漂流瓶很偶然地就到了他身边。然而,她注定还要漂流回去,因为这只是一场恶作剧而已。她在漂流着,以她的本性来说,她可能会眩晕,然而,她却固执地奔向目标。
这目标太清晰了,她想象不到方姨已在她之前回到了家,比她早两个小时,首先是汇报,此刻,这是一个用残杯、酒精、来苏水、面包屑、舌头搭在一起的世界。她只要一回到方姨的身边,这个女人总是要尽可能地使用舌头,从见到方姨的那一刻开始,她的舌头就没有休息的时候。她的舌头根本就寻不到空隙,她咀嚼着舌头,从头到尾地把生活描述了一遍,关于老板的订婚戒指,当然对方姨充满了吸引力。
她是这样一种女人,她靠近李水珠,坐在她一侧,拉起她的手看,审视并端详着手上每一个骨结和纹露,当然,她的目的是为了更好地审视那只钻戒。她轻轻地摘下那只钻戒,放在自己的掌心,靠近台灯,她的明亮的眼神仿佛被灯罩放大了,她眼红,她伸出手来,把戒指戴上去,然而,那只戒指却怎么也无法戴上去,她叹了口气说:“它为什么不适合我的手,因为生活已经今非昔比了。”她把戒指重又戴在了李水珠的手上说:“二十多年前,我还没有戴上订婚姻戒指时,就已经是他的女人了。二十多年前,他根本就不知道送给女人一枚订婚戒指,因为二十多年前他一无所有。”方姨笑了,现在,关于萨克斯手的遭遇让她感到又刺激又惊讶: “谁让她找一个跳舞的女人呢?你知道,用身体跳舞的女人命很贱的,她们只是浮萍,漂在男人的身体上,就像漂在水面上的萍踪不定,所以,这桩看上去很幸福的婚姻是要出问题的。”
方姨对萨克斯手的命运产生了兴奋:“这就是你掷给他的武器,我们要将他置于死地,然而,时机未到,现在,让我告诉你母亲的状况吧。你母亲如今依然在与脑萎缩作斗争,你的继父很仁慈,我从前对他并没有多少好感,他似乎对你们家庭没有多少感情和责任。然而,我也有判断错误的时候,这一次,我看见你继父和你母亲的关系,你继父为你母亲带回家了一只小鸟笼,以此唤醒你母亲大脑中的根根神经,每天的每天,那只鸟笼总是挂在阳台上,你母亲坐在阳台的躺椅里,目视着那鸟笼,几只金黄色的小鸟发出声音,那声音环绕着你母亲的大脑,会减轻她她脑萎缩的速度。我听说办案的警察依然出入你的家门,而你的母亲总是指指窗外摇摇头,她已经逐渐开始失语了,所以,你用不着害怕你母亲了。我听说在最初的诉讼笔录中,你母亲断断续续地、颤栗不安的声音中好像已经透露出事之前,你和李水苗出门的场景……好了,你用不着害怕母亲的存在了,她的神经记忆会永远地丧失,而我才是你的审判者之一。所以,我们必须合作下去。现你,你已经戴上了钻戒,你替代我戴上了那枚钻戒,你替我跟那个男人作游戏,当然,你替我与男人做的任何一桩事情都密藏在我们的档案之中。离婚期已经很近,噢,婚礼对这个男人来说很重要,20多年来,他一直没有再婚,他宁肯跟女人睡觉上床也不肯结婚,因为他并没有意识到悲哀。我知道,他生活中从来就没有缺少过女人,因为他拥有控制、驾驭女人的能力。而如今,他大约是累了,感觉到自己开始老了,而你呢?我知道,你并不是一只狐狸,当我看见你在奔逃时,你只是一只受到惊吓的猫而已。是我把你培养成了狐狸,我知道,你跟他上床睡觉时,一定像一头野狐狸,男人都需要狐狸,因为狐狸聪明而多情,因为狐狸神秘而多姿。”
一场谈论结束以后,李水珠又被老板召唤而去,现在,他们在密谈着婚期,此间,方姨已经为她准备好了假户口册,连同原本有的假身份证就可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