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哈巴癞痢
于过去的账,一笔勾销了。
但有一个人,他没有放过。他把妇女主任的交待作为揭发报到县革委。全国上下都正在落实新发布的最高指示,检查知青工作,就等着要一个典型。副镇长刚好撞到枪口上,问了个奸污女知青的罪,抓起来判了重刑。依县革委主任的意思,要杀头的。好歹副镇长在县里有些根基,许多人冒险说情,才保住性命。
妇女主任自然在镇上呆不住,回城去找了个工人下嫁,随后就调去了丈夫的那个烧砖瓦的工厂。
三
然后是哈巴癞痢一生中最辉煌的一段日子。
省革委主任是个极有雄心也极有胆略的人,抓工业抓农业都有许多惊世骇俗的创造。哈巴癞痢的真正发迹,就得力于把这创造部分地变为了现实。为了贯彻落实省革委主任“大搞八字头上一口塘”的战略部署,哈巴癞痢召开了全镇大搞八字头上一口塘动员大会。哈巴癞痢说,搞不搞是态度问题,搞成了什么样,是水平问题。没有山,建不了塘,机耕道总可以修的,新村总可以建的。
一散会,就让人按事先画好的机耕道,新村规划图打石灰线。线一打出来,就让人动手,边拆旧屋,边做新屋。那个农业大队一时鸡飞狗跳,烟尘滚滚。却有一个村子没有动静。这个村子还恰恰紧挨着规划图上的机耕道,是非拆不可的。
这村人所以这样胆大,不怕做反革命,是因为一个寡妇做了他们的盾牌。这寡妇的屋子立在这村子的最前沿,而且压着那条按规划图打出的石灰线。寡妇是新寡,男人害病,没有钱住医院,在家里拖了几个月死了,给寡妇留下了六个儿子,最小的还在怀里吃奶,最大的刚刚挑起一担粪。
哈巴癞痢听说居然有人敢对抗,便带上民兵跑了来。寡妇面对气势汹汹的镇长和把枪端在手上的民兵,全无惧色。几个儿子都挤在她身边。她一手搂着吃奶的儿子,一手挡定了自己的屋门,说,横直是死,你们有种就把老娘一家人连屋子一起拆!
一村子男女都围上来,看哈巴癞痢怎样唱这台戏。
哈巴癞痢的癞痢头涨得通红,眼角很有力地弯下来,射出凶光。
“真不走?”
“不走!”
“还是走吧。”
“不!”
“那就怪不得我了。”
哈巴癞痢咬了咬牙,后退一步,示意民兵上前。几个民兵围上去,把寡妇一家一个一个的从屋门口扯开。寡妇一家人杀猪似地嚎叫起来,骂声哭声惊天动地。寡妇满地打滚,“畜牲”“癞痢”骂个不休。围观的人中,几个年轻的血性涌上来,龇牙咧嘴地想要冲出来排命。哈巴癞痢喝道:哪个敢动,动就开枪!年纪大些的赶快靠拢把几个年轻人挡了起来。哈巴癞痢回头,向一台早已停在那里待命的拖拉机挥了挥手。
马力很大的“东方红”轰轰地冒着黑烟,履带沉闷地格拉格拉响着,好像是从每个人的胸口轧过。寡妇的那幢茅草盖顶的土坯屋几乎听不见声音就塌成了一堆土。
一村人一轰而散,晓得是再没理可讲了,都回去抢自家的东西。想让一个哈巴癞痢发善心,除非日头从西边出来。
哈巴癞痢并没有让拖拉机继续推下去。他对生产队长说,去,叫他们莫慌,不作对就行了。先去清新村的地基。
寡妇一家人则被关在生产队的仓库里。寡妇已经声咽气短,依旧挣扎着要寻死觅活。哈巴癞痢让人把她的手脚捆住,系牛一样系在柱子上。跟寡妇一样捆住的,还有她那个可以担起一担粪的大儿子。
先是组织全县各公社负责人到小镇来开了现场会。县革委主任把这里的经验总结后又专门报告了当省革委主任的老首长,引起了老首长的极大兴趣。接着又在小镇开了全省的建新村现场会。省革委主任带了随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