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1906年——穆勉之 王利发
里去管门是不是被踢散了架,只管把脑壳伸进房去瞄。
“快点灯,快点灯,黑屄窟窿样的,看也看不清白!”张腊狗的“队伍”里,尹篙子不是个酒色之徒,这倒是很奇怪的事。他对房间里漫出来的这股味道很反感,敞着喉咙吼,刺耳的声音在黑暗中让人汗毛直竖。
灯笼一点燃,房里一切都浮在红彤彤的烛光里。尹篙子伸出竹竿子样的长手,只一扯,被褥就被扯开了。除陶苏一个人蜷着发抖外,床上并无其他人。穆勉之一步蹿到窗前,窗扇开着,窗外,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
“跑了?这剃头佬还会这一手?”穆勉之有些不相信。
“窗户底下是个小偏厦屋,屋顶就在窗户底下一丁点点。您家不信,下去看就晓得了咧。”鸨妈缓过气来,又看到人跑了,估计一场大打是免了,“算是逃了一条性命。”鸨妈心里一轻松。王利发虽然只是个一般嫖客,毕竟是一条性命哪!她现在唯一的希望是,这两个狠男人赶快走,越快越好。她极害怕他们想不转,砸了她经营多年的“窑”。
“是不是你个婊子叫他跑的?他怎么晓得从这里跳窗户冇得危险咧!”穆勉之从床上像鹰抓小鸡样地抓起陶苏,哪知,巴掌高高扬起,就呆在半空落不下来了。
对这件张腊狗托付的事,穆勉之出于江湖朋友的义气,点到为止也就算了。正经主子跑了,还闹个么名堂?回去交差朋友面上也有看头。所以他很少作声,让尹篙子去跳。要不是护院的冲向他,他也不会出手断腕。穆勉之揪陶苏也是风流习惯而已。
“你个婊……”穆勉之的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陡然哽住了。
被他抓住的女人,他记忆太深,但又不敢相信,她怎么会在这里?
尹篙子对穆勉之还是了解一二的。穆勉之心黑手辣,办事利索,从不拖泥带水。不管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还是扯皮拉筋的小事,他只要出面管,总是快刀斩乱麻。像这样吞吞吐吐的样子,尹篙子还没有见到过。
“么样,穆老板?您家……”尹篙子不敢轻举妄动多嘴多舌。穆勉之出道比张腊狗还早,也是汉口洪门的一块牌。最近,听说他的生意直接做到洋街租界里头去了,成了商界的名人。现在的穆勉之,再也不是两年前只是做点牛皮、棉花、猪鬃一类过手生意的穆勉之了。
“这样,我想咧,那个剃头匠噢,估计还不会跑远,您家辛苦一下子,就近追一程。这个女人哪,跟我还有一段夙缘,我要稍微耽搁一下。”
穆勉之不枉是读过几年书的,说起客气话来,远非张腊狗一班人能比。何况,眼前的这个女人,跟读书是很有关系的呢!
穆勉之终于记起来了,陶苏,呵,这个叫陶苏的婊子,正是十年前在自力学堂被他穆勉之摸得鬼叫的女学生,对,记起来了,叫杜月萱!当年,十七八岁的穆勉之就是因为在这个女人身上的那一摸,而被校方解雇了的。这么多年来,他对杜月萱以及那惊心动魄的一摸,早就淡忘了,只有一个问题他穆勉之始终耿耿于怀:男女之事,不搞就不搞,还冇做么事,又冇把哪块弄疼掰坏,鬼叫个么名堂?
“咿?还有,女学生都是蛮有钱的,她怎么落到这种鬼地方来了咧?”
穆勉之决定在紫竹苑“耽搁”一下,当然,他想搞点报复泄愤的恶作剧,但似乎又说不清,当年的杜月萱如今的陶苏,到底欠了他穆勉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