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905年——刘宗祥 吴秀秀
天,才算滴出来两滴。她用指头把瓶口抿一抿,再把指头在萝卜丝上一揩,用筷子拌匀。
她进到偏厦她睡的房间,揭开粗糠枕头,压在枕头下的几件衣服也有一股霉味。她从腰间荷包里抽出一块手绢——这是刘宗祥给她买的,打开手绢,里面是一张20两的银票。这是她这个月的工钱。本来,刘宗祥要每月开给她50两,不算做衣服,另包吃喝。她死活不肯。她清楚,50两银子,对于刘宗祥,一根汗毛都算不上,但对于做工的人,奔一年也难挣到手!三狗子叔叔白汗跑成黑汗,一天下来能有几个铜板到手?她是在刘园做工,做工拿工钱,20两已经够多了。刘宗祥对她好,刘宗祥喜欢她,那是另一回事,跟钱没有关系。她又回想起春季种树的那天,她靠在刘宗祥怀里的情景。
“我真的长大了吗?”秀秀抚一抚自己的胸,回头朝堂屋看看,屋门关着。她慢慢解开水绿色湖绸大襟衫,丰满的乳房裹挟着少女的体香弹出来,柔柔的,挺挺的,一点下坠的迹像都没有,颤颤的释放出一股浓浓的期待和骄傲。乳峰上,小小的乳头一点也不突出,像嵌在馒头上的两颗吉祥印。秀秀心里油然升起一股对自己的怜爱。她觉得自己是一堵泥抹的篱笆墙,在绵绵梅雨的浸泡下,变软,终于融化了,慢慢地,她与这梅雨季节一样潮润一样慵绵无力……
“狗子叔!狗子叔!”
秀秀蓦地醒过神来。她羞惭地发现自己是半裸着的,而且不知什么时侯还躺在床上。她记得自己是准备换下这身绸衣服,到张太太那里去坐一坐,再到李大脚家去,商量想请大花子到刘园去帮忙做些为园子剪枝除草的事。熟人熟事的,用起来也方便,有事也好商量。不知怎么竟迷糊过去了。想起刚才的荒唐,秀秀一阵耳热心跳。外面是谁还在喊叔叔,秀秀换衣服已来不及了,又原样把衣服扣好。
“狗子叔,狗子叔!”喉咙沙哑,是那种少年向青年过渡的喉咙,像鸭公哈沙哈沙的声音。
“我当是那个咧!”秀秀开门一看,是大花子。好久不见,脸似乎也长方了,身杆子像被人扯住头、脚拉扯了一通,瘦长瘦长的,脸颊上尽是红疙瘩。大花子一双蒲扇大脚十趾箕张,脏叽叽地插在泥水里。一见开门的是个漂漂亮亮的姑娘,先是一愣,待看清这一身华丽衣装的女子是秀秀,大花子布满红疙瘩的脸,整个儿都红了。
“花子哥,进来唦!”秀秀闪开,一手扶着门框,侧身站着,请大花子进屋。屋里比外头黑得多,秀秀侧身站着,耸挺的胸把衣服撑起,侧光的立体效果太强烈,大花子瞟一眼,眼皮垂下,又瞟一眼,低下头看自己泥糊拉呲的脚。脚陷在泥水里。泥水的颜色发黑,黑色上又浮着一些褐红色的油垢。
“我爹请三狗子叔叔到我们家去喝酒。”大花子终于说出了来意。
“进来唦,进来唦!站在泥水里头搞么事唦!”秀秀被大花子的憨实感动了,手一伸,就把大花子拉进了屋。大花子进来得很快,秀秀的手一触到他的手,他就像被电击了一下,一个激灵下意识就跳了进来。没有被漂亮女孩接触的思想准备,所以跳得太猛,一个趔趄,晃了晃才站稳,让他又一阵脸红。
“你看你看,这大个儿子伢,像个小脚婆婆样的!”看着大花子的一双大脚和印在地上的大脚印子,对比大花子动不动就红脸的害羞劲,秀秀感到特别好笑。
“呃,花子哥,先莫说吃饭喝酒的事。吃饭还早。再说,等下就在这里吃吧,菜都弄好了。干脆等下叫你爹都过来吃。”
“不,不!我爹昨天就是在这里吃的,都喝醉了,吐得吓死人!”大花子赶忙为他爹推辞。穷家小户的,汉口人又特别讲客气。昨天你请我吃了一餐饭,今天我必定要请你喝一顿酒,就是家里弄了点新样菜或煨了一铫子汤,不是喊左邻右舍过去尝一尝,就是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