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牛肉还没吃完呢!”
“已经过了油,用盐腌上了吧?坏不了的。给社员也调剂调剂口味嘛。”
“那……即使宰了羊我也不能把肉往家里拿!”
“为什么不能往家里拿?我又没有让你去偷!”穆萨瞪起两眼,“你给我切一块好肉,有几公斤,记我的账,你把肉拿回来就对了,其他一切用不着你管。有我,有书记呢,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办一点小事也这么啰嗦!”
乌尔汗只好点了点头。
现在,在乌尔汗的院子里,专门做烤肉用的狭长的铁匣子已经支架起来,均匀挑选出来的伊犁无烟煤块已经烧得通红。乌尔汗拿起切好的一小块一小块的羊肉、穿在特制的、柄上镂着穆斯林的花纹的铁签子上,每条签子上穿着七八块肥鲜的肉块,整整齐齐地并排摆在铁匣子上。乌尔汗拿起一个毛巾,一会儿旋转毛巾生风、把火煽旺,一会儿又分别转动一下铁签,以使肉块的受热均匀。在匣子下部的红火的烘烤之下,羊肉渐渐发出了香味,肥肉融下了滴滴的油珠,油珠滴落在炭火上,发出滋拉滋拉的响声,升起了缕缕蓝色的烟雾,油烟又附着在肉块上,使烤肉更加香美。最后,肉块微焦了,就在火上趁着油水未干撒上盐、辣椒粉、胡椒粉和一种叫作孜然(学名“安息茴香”)的香料,这种别具风味的新疆烤肉串就成功了。
喝啤渥就烤肉串这是一种讲究,犹如关内之喝白干就松花变蛋。穆萨见烤肉签子已经拿了上来,便从水桶里拿出了几瓶一直浸泡着的啤渥。开瓶以前,他先预备好了两个大号的瓷碗,然后用手去拔橡皮塞,拔了半天,没有拔下来。穆萨便用牙去咬,库图库扎尔一句“小心点”的话没有落音,只听砰地一声巨响,泡沫从瓶子里一涌老高,穆萨的脸上、鼻子上、眉毛上直到手腕上,已经沾满了白白啤渥。“快倒!快倒!”穆萨抹着脸喊道。库图库扎尔连忙用双手举起瓶子,咕嘟咕嘟,刚倒出一点,泡沫涨满了碗,咕嘟咕嘟,又是一碗泡沫,瓶子里的泡沫仍然有增无已,库图库扎尔只好张开嘴,凑近瓶口,把涌出的泡沫吞了下去。
穆萨掏出手绢,擦干了脸和手背,耳根后仍然带着酒渍,开怀大笑,伸着大指夸赞道:
“科长的老婆就是有劲!赛过一尊大炮!”
库图库扎尔把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穆萨不要高声喧闹。库图库扎尔是很小心的,他把库尔班带了来,让库尔班在乌尔汗门前给他放哨。乌尔汗的外间屋里,阿西穆的老伴尼莎汗已经带着波拉提江睡下了。乌尔汗考虑到夜间来了两个男客不方便,才找尼莎汗来作伴的。库图库扎尔知道这个女人是不多嘴多舌的,又是自己的嫂子,所以还比较放心。尽管此处没有外人,乌尔汗的房子近处也没有邻居,库图库扎尔还是谨慎地制止了穆萨的笑闹。
终于,泡沫息下了,他把碗里的酒倒满。穆萨端起碗,把一碗啤渥倒到自己的喉咙里,“啊嘿、啊嘿”嗓子眼里发出了舒适的呻吟声,然后,他一气拿起几只铁签子,在嘴边一抹,一串肉不见了,又一抹,又一串肉消灭了,又一抹,三串肉争先恐后地进了肚。他咂着嘴唇赞道:
“多么甜啊!这才是烤肉!不,这不是烤肉,这是幸福,这是人生,这才叫舒服!我再找两个弹都塔尔一种维吾尔族双弦乐器。的来吧,吃吃、喝喝、弹弹、唱唱,痛痛快快过这一夜!对于我们真正的伊犁人来说,人生就是嬉游,您知道吗?从生到死,这几十年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呢?玩!塔马霞儿,该看的,要看,该吃的,要吃。啤渥不够的话,我找包廷贵这个小子去!他有瓶装白酒!”见库图库扎尔不住地摇头,他问道,“我真不明白,您怕什么?难道您也学那些汉族人吗?银行里存着好几百,炒菜的时候舍不得放油,呸!”
“静一点!”
“静什么?在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