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全国都在炼钢,想捡废铁比捡孩子都难!”
必备的劳保皮靴,他便穿上了过冬才穿的皮靴,自己还动手缝制了一副护套绑在脚面上。在参加炼钢的人群当中,人们的穿着各异,不少人是学书记邹晓风,在工作服外面又加了一条粗布围裙,以至围裙的样式五花八门。但防护措施如此接近专业水平的只有一个何小波,“全副武装”得如此怪异,又显得几分滑稽的也只有他。
何小波充其量在炉前只操作了十分钟便被人换了下来,事后一位工人师傅告诉他,从后边看他的动作,体力已明显不支,开始打晃了。他知道人家说的是实话,也是出自好意,但这样的话他不大愿意听。因为那是他有生以来最令人神往,精神最为亢奋的十分钟。正是那一时刻,他切实感受到了自己理想的升腾,丑陋的小土炉仿佛已变成了巨大的钢炉,钢花四溅。
换班回到宿舍,他竟从里边穿过的单裤上拧出了不少的汗水,他草草冲洗了一下全身,便泥一般倒在床铺上睡了。
厂长派石国栋喊他的时候,他的梦刚开了一个头:他恍惚正置身于学院的一课堂里,他被请到前面,向满教室听课的同学讲使用土高炉炼钢的心得。正当他讲得眉飞色舞时,教室的门被打开走进了两个人,为首的恍惚是他亲生父亲,后面跟着的人正是他的母亲。父亲走向前刚要对他说什么,就被母亲拉出了门。当他想追出去的时候,却被人死死拉住了……
何小波睁开眼的时候,石国栋正在晃动着他的身子叫他。见他睁了眼,石国栋又好笑又好气地说,你怎么睡得这么死?我嗓子快喊哑了!快去看看吧,炉子可能出问题了。厂长叫你呢!待何小波想问个究竟时,石国栋已出了门。
他没有想到小土炉这么快就会被烧裂。
李宪平下令一号炉熄火后,球场上的人少了一大半,除了留下两个人盯着熄火,还有几个负责烘炉的工人在围着二号炉忙碌,这里一下子显得冷落了许多。
何小波找了一个有树荫的地方坐了,将脱下的工作服上衣甩在了一边,双眼半眯着望着一号炉忽明忽暗的炉火愣神。多年来,他很少梦见自己的亲生父亲,今天是怎么了?刚刚入睡就梦见了他。父亲的表情分明是想对他说什么,想对他说什么呢?给他留下一个大大的问号,也许这是个永久的迷。
他知道,眼前这种结构的小土炉的炉龄不会很长,但只炼了五炉钢就报废了还是令他有些意外。他觉得炉膛很快被烧裂,除了炉子没全部使用耐火材料外,烘干时间不够也是一种原因。一号炉满打满算才烘干了两天半,而人家介绍经验时,讲明最理想的烘干时间应是四至五天。
忙碌了十几个小时的邹晓风在李宪平的劝说下,决定回家休息,美美睡上一觉,吃了晚饭再到开展炼钢的单位转转,看看人家的炉子犯不犯同样的毛病。他知道在厂里他是休息不好的,总会有人因各种琐事来找,敲他的门。而他的身体还不如李宪平,一劳累过度身子就会一阵阵发软。临行前,他给谷玉森留了一个字条塞进了他的办公室。字条上写道:
今天下午一号炉在炼第六炉钢时因炉膛开裂,导致炉温下降,未能顺利出钢,现已熄火。二号炉何时开始炼钢为好,望你明日改上正常班,我们一起议后再定。今晚夜班人员如何安排,请你酌定。
邹晓风本打算让李宪平向谷玉森转达这个意见的,李宪平说,还是你给他留个条吧。说你这组长的手谕比我跟他说管事。邹晓风之所以留下这个条,是怕谷玉森急于开炉炼钢。让夜班人员改上正常班的话他已对正盯班烘炉的人交待过了,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谷玉森好事事争强的毛病他是清楚的,而二号炉至少要再烘二十个小时才与当初一号炉的烘干时间相当。
快出厂门的时候,邹晓风又改了主意,骑车掉头奔了球场,想对当班的人再叮嘱一番。他见何小波一个人在树荫下独坐,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