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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


    泰来眼前一黑,仰靠在炕墙上,呼呼喘着气,说不出话来。

    “怎么收拾呢?”葛队长说,“你这种态度,值得好好考虑!”说罢,站起身要出门了。

    “老婆子!”泰来象疯狂了一般吼叫。

    老婆从隔着窗子的灶房跑进来了。

    “把那些钱拾净,交给葛队长。”

    老婆子吓坏了,慌忙蹲下,在地上拣着。

    “啊呀!我的眼!”泰来眼前一黑,跌倒在炕上,双手抠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了……

    <er h3">八

    眼前是一片漆黑,自己看不见自己的手,只能凭声音辨听老伴所在的位置,只能听见医生和护士的轻重不同的口音。他被告知:患了急性青光眼——俗说气蒙眼。眼球里头痛啊!痛得鬓角崩崩响,恨不得一把把眼球抠出来!

    躺了整整九天九夜。实际上是没有白天的,全是黑夜啊!手术后的第七天,揭去纱布以后,他第一次看见了把他从终生的黑暗里拯救出来的男医生和女护士,看见了和他过活了大半辈子的娃他妈,老汉流了泪了。

    “老汉,病好了,千万再不敢生气。再生气,可能再犯,再犯就要摘除眼球了。”医生说,“生产队事情复杂,看得开点!”

    “能想开,能!”犹如隔世重生,泰来呵呵笑着,似乎一切都没有必要计较了。

    傍晚,病房里走进几个乡下人,泰来一眼瞅见,竟是小王村的乡亲。噢!和自己年龄相仿的泰安老汉,会计勤娃,妇女队长麦叶,拿着家乡的黄杏,鸡蛋,还买了饼干和蛋糕,看望泰来队长来了。

    泰来的心,在胸膛里忽闪忽闪摆动,执拗的五十岁的庄稼人,抑制不住感情的冲动,竟然当着乡亲的面,直抽鼻子,那酸渍渍的清液,仍然从鼻腔里渗出来。他能看出来,他们三人只说叫他放宽心的解脱话,绝口不提队上的任何事情,当然,连九娃的名字一次也没提到。他们故意避开这个瘟神的名字,怕他听到动气。

    泰来能理解乡村们的用心,觉得没有必要了。对他来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当他一下子失去光明,气得休克,又苏醒过来,又恢复了光明以后,这件事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甚至觉得当初就不该动那么大的气呀!他心里很平静,那件窝囊的事情已经丝毫不能引起他的肝火了。

    “泰来老哥!祖辈几代住在小王村,谁不知谁的腰粗腿细?谁不知你的秉性嘛!”泰安老汉说,“你不要气,气下病,伤了自己的身体,人家才更高兴哩!”

    “你今年当队长,麦子长得好,大家觉得刚盼到一点希望,偏偏……”妇女队长说,“老婆媳妇都叫我劝你,放宽心……”

    “噢噢噢!”泰来老汉感动极了。

    “你看——”泰安老汉从腰里摸出半拃厚一摞票子,说:“大家自动筹集起来这些钱,叫俺三人送给你。那个贼讹了你,你是为咱队上,不能叫你枉挨肚里疼!你收下,这……”

    “啊呀呀!”泰来张大嘴巴,瞅着泰安老汉手里攥着的那一摞票子,惊呆了。那票子,从颜色上看,有一块、两块的大票,也有五毛、两毛的零票,那是小王村的男男女女,出于一种正义感而促成的慷慨的举动啊!谁说庄稼人吝啬呢?他们可以不吃醋,不吃盐,节省下几分钱来,而一旦为了申明自己的义气,都可以拿出整块钱来!泰来老汉无法抑制已经全面崩溃的理智的闸门,一把搂住泰安老汉的双臂,像小孩一样哭起来。

    泰来把那一摞印着小王村男女社员的手印的票子拿到手里,又坚决塞回泰安的掌心,说:“好咧!有了大家的心,这就够了!我的病也就好咧!”

    <er h3">九

    饲养场的院子里,坐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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