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对黎白南双膝下跪,尔后站起身,亲吻黎白南,告诉他要尽心治理国事,唤他:“吾王,挚爱伙伴。”
“我的王国是大人赋予的。”黎白南曾对赤杨如此说道。那便是格得赋予的一刻。全然、自愿。
而这也就是为何格得不肯来黑弗诺,不肯让黎白南去请益。他已交出权柄……全然、自愿,不愿旁人误解他参与政事,让阴影遮掩黎白南的光芒。
“他已完成愿行。”守门师傅如是说。
但赤杨的故事撼动格得,派赤杨前来寻黎白南,请他视情况行动。
故事的确十分奇异,而格得说墙本身或许即将倒塌一事更甚。这会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一个人的梦境具有如此份量?
很久以前,与大法师格得一起旅行时,在到达偕勒多前,黎白南也梦过旱域边缘。
而在那至西岛屿,他跟随格得进入旱域,跨越石墙,进入昏暗城市。亡者阴影站在门口,或漫行于只有恒常不动的星光点亮的街道。他随着格得,走遍冥界,疲累地到达山脚,一片只有灰尘与石块的黑暗谷地。山只有一个名字:苦楚。
黎白南摊开掌心,低头看着紧握的黑色小石,再度握紧。
完成前去旱域的目的后,两人从旱溪谷爬上山,无他路回头。踏上亡者禁行的道路,攀爬、翻越过切割、灼烧双手的岩石,直到格得再也无法前进。他尽力背负格得继续前行,然后两人匍匐到达黑暗边缘,夜晚的绝望悬崖边。他回来了,与格得一起进入阳光,进入海浪打在生命之岸上的声响。
已许久不曾如此鲜明地忆起那段可怕旅程,但来自山峦的黑色小石一直垂挂心上。
他如今恍然,那片土地的记忆,其中的黑暗、尘土,虽转头不愿直视,却一直都在心里,只略掩蔽在白日种种明亮活动作息下。他转过头,明知那将是他再度返回之处,却无法忍受这事实:独自返回、无人陪伴,永远。眼神空洞、无语站在虚影之城的阴影下,永不能再见到阳光,或饮水,或碰触活生生的手。
他突然站起身,甩脱阴郁念头,将石头放回小包,上床就寝,关灯,躺下。他立刻再度见到尘土与岩石的昏暗灰蒙土地,遥远前方连接漆黑尖锐的山峰,但在这里是下倾斜坡,直直向下,向右,伸入全然黑暗。“那边有什么?”不断前行时,他问了格得。同伴说不知道,也许没有尽头。
黎白南坐起身,因心思飘荡无法遏抑而愤怒惊慌,眼光寻找窗户。窗子面北,是喜欢的景致,从黑弗诺望过层层山峦,直到高耸、灰白峰顶的欧恩山。更远,视线之外,跨越大岛与伊亚海,是英拉德岛,家乡。
躺在床上只看得见天空,夏季夜空一片澄澈,天鹅之心高挂小星辰间。他的王国。光芒、生命的王国,这里的星辰宛如雪白花朵,在东方绽放,在西方消隐。他不愿去想另一片国土,在那里星辰永不移动,在那里手无力量,也没有正确的方向,因为无处可走。
躺在床上,凝望星辰,他刻意将念头拉离记忆,拉离格得,想着恬娜:她的声音,她的碰触。朝臣都很注重仪节,对何时、如何碰触国王,小心翼翼;恬娜却非如此,而会笑着把手放在他手上,对待他比他母亲还要大胆。
玫瑰,英拉德家系的公主,两年前因高烧去世,当时黎白南正在船上,前往英拉德岛贝里拉宫与南方岛屿,探访皇族。他对母后死讯一无所知,直到回家,回到正在哀悼的城市与宅邸。
母亲如今正在黑暗国土,干旱大地上。如果他到了那儿,在街道上错身,母亲不会看他一眼,不会对他说话。
他紧握双手,重新摆放床上软垫,试着放松,让心绪离开,想着能远离那里的事物。想着母亲健在时,她的声音、深暗眼睛在深暗高挑的眉毛下、纤细双手。
或者想着恬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