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相似,因此两人心灵能相通,师傅的手更代表极大慈悲。然而,召唤师傅的法艺与肉体实物无关,而是针对灵魂、思想与意志、鬼魂,以及含意。此法艺诡谲危险,充满危机与威胁,召唤师傅甚至能离开肉体,到石墙边界,站在赤杨身旁。他为赤杨重新带回黑暗与恐惧感。
三位法师起先均一语不发。如果说三人有任何共通点,即是忍受沉默的能力。
因此赤杨先开口,试图打从心底说出真话——除此别无他法。
“如果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才让我——让妻子领着我抑或其他灵魂——去到那地方,如果我可以弥补或解除所做一切,我愿意。但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或不知道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召唤师傅道。
赤杨哑口无言。
“少有人能知道自己是谁,或是什么。”守门师傅说,“我们仅能恍惚一瞥。”
“告诉我们,你第一次是如何去到石墙?”召唤师傅问。
赤杨复述。
法师沉默倾听,在赤杨说完后,良久没有回应,然后召唤师傅问:“你曾想过,跨越那道墙意谓什么吗?”
“我知道将无法回头。”
“只有法师在最必要时,才能以生者之身跨越那道墙。药草师傅或许会与痛苦患者一路去到墙边,但若病人已跨越那墙,便不会尾随而去。”
召唤师傅身材如此高大壮硕,加上皮肤黝黑,令赤杨看他时,便联想到一头熊。
“若有必要,我的召唤技艺让我们有力量将亡者从墙对面暂时唤回,但我质疑有何必要,值得如此严重地打破世界法则与平衡。我从未施过这法咒,自己也未跨越那道墙。大法师跨过了,带着王,好医治名叫喀布的巫师造成的世界伤口。”
“而大法师没有回来,当时的召唤师傅索理安进入旱域寻找大法师踪影,”药草师傅说,“索理安回来了,但整个人都变了。”
“这件事毋须提起。”召唤师傅说。
“也许需要,”药草师傅说,“也许赤杨需要知道这件事。我想,索理安对自身力量过度自负。他在那里留太久了,以为可以将自己唤回生界,但回来的只有他的技艺、他的力量、他的野心——毫无生命的求生意志。但我们依然信任他,因为我们挚爱他,于是他蚕食我们,直到伊芮安摧毁他。”
远离柔克,在弓忒岛上,赤杨的聆听者打断话语。“你刚说什么名字?”雀鹰问。
“师傅说是伊芮安。”
“你认得这名字吗?”
“不认得,大人。”
“我也不认得。” 一阵静默后,雀鹰轻声续道,仿佛不甚情愿。“但我在那里看到了索理安,在旱域。他甘冒危险前来寻我。看到他在那里,我无比心痛。我告诉他,他可以跨越墙回去。”雀鹰脸色变得深沉、严肃。“我说了不当的话。在生者与亡者间,所有言谈都不恰当,但我也曾挚爱他。”
两人在静默中坐着。雀鹰突然站起,伸展双臂,按摩大腿。两人一起活动活动筋骨。赤杨从井里打起点水来喝;雀鹰拿出铁锹与待换装的新手把,开始打磨橡木棍,修细要插入凹槽的一端。
雀鹰说:“赤杨,继续说。”因此赤杨继续说故事。
药草师傅提起索理安后,另两位师傅沉默一晌。赤杨鼓起勇气,询问长久以来一直挂记心头的事:死者如何去到那道墙,法师又如何抵达那里。
召唤师傅立即回答:“灵魂的旅程。”
老治疗师则比较迟疑:“跨越墙的,不是肉体,因为往生者的肉体会留在此处。如果法师出窍去到那儿,沉睡的肉体也还是在这里,活着,所以我们称之为『旅人』……我们将离开肉体启程的部分称为灵魂、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