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节
到底辛不辛苦。
三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充分地享受过狩猎的乐趣以后,总是要付出代价。如果现在才要脱下刑警的面具,搞不好连整个人生都会跟着七零八落。裸露出来的如果是真面目还好,问题是真实的自己到底还存不存在,这才是重点所在。“前科”那一年让他了解到刑警工作其实是一种麻药,一旦没有继续服药,就得每天面对扭曲变形的恐惧与自卑。
你打算一辈子在警务部当刑警吗?
三上这次点头了。
长官四天后就要来了,眼下保持冷静比什么都重要。为了保护家人,不得不站在警务阵营的旗帜下。刑警的心虽然发出悲鸣,但这正是他还能保持冷静的证据。不需要强求自己,就算情感与理智互相拉扯也没关系,只要好好地完成广报官的任务就行了。
心湖突然掀起了波澜。
喂!这样逍遥好吗?
他根本还不知道长官到底要说什么?长官说的话又会招致什么样的后果?
脑海中闪过媒人的脸。尾坂部不行的话,还有大舘。他也是参与隐匿事件的历代刑事部长之一。就算没有这层关系,他也是仅次于尾坂部的重量级退休部长。关于长官视察的内幕,说不定听过什么风声。虽然今年年初因中风倒下,但夏天送中元礼品去他家的时候,他正努力地复健。他用那因为中风而变得不听使唤的嘴角表示对三上被调到广报部感到遗憾,还说会替他跟荒木田说一声。
如果是三上的话,大舘应该会说……
心里的波涛突然平静下来,仿佛被人泼了盆冷水般兴奋之情瞬间冷却。
这会不会太残酷了?大舘都已经退休四年了,怎么忍心再去掀他的旧伤口?如果已经结痂的伤口是被昔日疼爱有加、让自己在婚礼上担任媒人的部下撕开,该有多么辛酸啊?明知如此还是要硬干吗?根本是在加速对方的病情恶化。他这么做,是要对拼命想要站起来走路的恩人施加压力,好让他提早踏进棺材吗?
二渡的话,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按下大舘家的门铃吧!
不对,搞不好已经按了。
如果是跟在警务部王牌的脚步后面,就不需要交代来访的理由。只要无言地注视着大舘的眼睛即可。直到他把“遗言”说出口。
三上摇摇头。
茫然地注视着布满水蒸气的天花板,好一会儿都只是静静地看着。
美云怎么样了?还在Amigo吗?
……狡猾。
……请不要拿我当替身。
她是以什么样的表情说出这些话呢?
在跟美云讲电话的时候,前半段一直让他感到没来由地焦躁,认为因为她是女人才有办法说出那些话。他最不想听到的话,居然从最不想听她说出口的部下口中说出来。
虽然受到的冲击和失望都非同小可,但是跟受到打击又有点不太一样。仿佛发现找了半天的东西原来就在眼前的那一瞬间,惊讶与被自己打败的错愕感同时涌上。美云一直都在三上眼前。虽然话不多,但是三上深知她其实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头脑也很敏锐。
然而……
因为她是女人。直到美云说他狡猾,他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这么想的。并不是拿她当替身,也没有打算要把自己还没有被污染的部分寄托在她身上。他只是想要保护她而已。一个连老婆和女儿都保护不了的男人,如果上司和部下的这段有限时间只有一、两年,自己一定可以保护好对方。美云就是被他选中的对象。
说穿了还是替身,而且是造孽又缺德的“家家酒”,他果然还是很狡猾。
Amigo。笑声。酒精的气味……
他想到为了增强抵抗力,就应该要把她丢到一堆细菌里。先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