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8
装饰着玻璃小玩意儿的吊灯上射出来,撒满整个卧室。床铺藏在双层的床罩下面。
“为什么说藏呢?”迈克对着采访录音机问,然后再按下停止键。他踏进卧室,被像焦黄的沙漠一般的床罩和它下面像肿瘤般鼓起的枕头吸引住。睡在这上面?绝对不,先生!这就像睡在该死的水果静物画里!
迈克按下录音键,小红眼亮了,他对着麦克风说:“我在这里就像艺人之神俄耳普斯在曲艺院。”然后再按下停止键。他走近床铺,床罩泛着橙黄色的光。墙纸在白天也许是奶白色的,此时映着床罩的光也变成橙黄色。床的两边各有一个小小的床头柜,一个床头柜上放着那种又黑又大、有拨号盘的电话机,拨号盘上的指洞看起来像因吃惊而翻白的眼睛;在另一个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碟子,里头有一个梅子。迈克按下录音键说:“那不是真正的梅子,是塑料的。”他按下停止键。
床上放着菜单。迈克侧着身子走过去,拿起床上的菜单,小心翼翼地不让身体碰床沿或墙壁,他也尽量不让手触到床罩。但他的指尖拂过床罩时,他轻呼了一声。那床罩有一种让人惧怕的柔软,可不管怎样总算把菜单拿起来了。菜单上面是法语,尽管多年不用法语,但还是能看懂,有一种早餐食品看上去是什么东西烤鸟肉,至少听起来像法国人可能吃的东西。他这么想着,心烦意乱地大笑起来。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
菜单上的文字变成了俄语。
他再闭上眼睛又睁开。
菜单上的文字变成了意大利语。
再闭上再睁开。
菜单不见了,出现一幅木刻画——一个男孩惊恐地回头看着那只正吞下他左小腿的狼,狼的耳朵向后倒,仿佛那男孩是它最喜爱的玩具。
我没看见这些,迈克这么想,他当然没有。他没有再闭一次眼睛就看到菜单上一行行整齐的英语,每行都列着不同口味的早餐:蛋、烘饼、鲜草莓,没有什么烤鸟肉。
他转过身,仍非常缓慢地移动着走出床和墙之间的空间,现在感觉这地方像墓坑一样窄。他的心跳得嘭嘭响,手腕和颈部都能和胸部一样感觉到心脏的剧烈跳动。眼珠子在眼眶里悸动着。是的,1408房确实不正常,非常不正常。欧林说过是毒气引起的,这正是迈克的感觉:像是被人用毒气喷过或被人强迫抽掺有虫毒的烈性大麻。当然是欧林干的,也许是和那笑得很欢的保安一起干的。他将特种毒气从通风口喷进来。我没见到通风口,并不意味着没有通风口。
迈克瞪大了惊恐的眼睛看着卧室四周。床左侧的床头柜上没有梅子,也没有碟子,上面没有东西!他转身走向通往客厅的门,然后又停住了。卧室的墙上有幅画。他不能绝对肯定(以他目前的状态他甚至不能绝对肯定自己的名字叫什么),但却相当清楚和记得刚进来时墙上没有画。这是一幅静物画。古旧的原木柜上摆着一个锡碟,里面有一个梅子。照在梅子和碟子上的光是令人发狂的橙黄色。
他想,这是探戈之光,那种可以照得死人从墓里爬出来跳探戈的光。那种光——“我必须出去!”他喃喃自语,跌跌撞撞地冲入客厅。他察觉到鞋子开始发出古怪的吱吱声,仿佛脚下的地板变软了。
客厅墙上的画又歪了,画面也变了。站在楼梯上的女子扯下了衣服,裸露着乳房,她一手抓着一只乳房,每个乳头上都悬着一滴血。她直盯着迈克的眼睛,凶残地笑着。她的牙齿被锉成吃人野兽的牙齿那么尖。在轮船的护栏上,水手被一排脸色惨白的男男女女代替了。站在最左边离船头最近的男子穿着一件棕色羊毛西装,一只手拿着球帽。他的头发梳得油光发亮,从中间分开贴在额头上。他一副惊呆的表情。迈克知道他的名字:凯文·奥马利,缝纫机推销员,这个房间的第一个入住者,于1910年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