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拉兹洛
一阵子,看到她进了一栋建筑物,橱窗上的招牌非常清楚,“GG酒吧——外人女孩”,意思是“外国女孩”。在外面晃来晃去招揽客人的男人用英文跟我解释,那是个典型的公关酒店,日本人来这里对着东欧或其他地方来的女人的梦幻身材流口水,不过不用担心,这里当然也接受外国客人,付钱的就是客人,他加了这句,一边在我的背上用力拍了一掌。我进了店,坐在吧台前,假装在看女孩子,一个男人过来用迟疑的英文问我需要什么,我看到那个女孩正在大厅后面,靠着镜子跟另一个女孩说话,于是指着她说我午夜之后还会再来,男人点头,用向往的表情说伊凡娜,然后在我耳边悄声说:“我帮你预约午夜,但是不要在这里碰她,知道吗?”他爆出笑声,女孩子转头看我们。
“没问题,我会再来,谢谢。”我结束谈话。
下午我与经纪人田中跟穿得像16岁学生的记者冲小姐,以及法语翻译莱昂内尔一起度过。莱昂内尔原来是驻外记者,职业生涯受网络资讯爆炸影响以后,在东京过了20个年头,是个彻彻底底日本化的家伙。他给人感觉很好,我常读他在一个有名的博客里写的东京漫游记事,他在我前几次的日本巡回演出时,亲自带我认识一些地区,因此我要求让他来当访问的翻译。我喜欢接受访问,将自己塑造成独特又直接的人,描述我的习惯,我特殊的、有时带点黑暗的个性,完全不隐藏我对学生们尽人皆知的严格,以及对大多数同行的轻蔑。我诉说跟钢琴邂逅的经过,姨妈跟她的狼狗的故事,简直成了加西亚·马尔克斯小说里的人物,从8岁就开始即兴演奏,我心中的音乐在绝望中埋头往前冲,追寻着无法企及的理想,以及十年前终于找到最适切的声音,全盘托出。从我对大键琴的热爱,年复一年在自家地下工作室里独自手工制琴,一直到我对音乐影像的理论——记载在去年出版的一本书里。在这个马拉松式的访谈之后,我跟莱昂内尔到神乐坂区用晚餐,然后我回饭店换衣服,前往GG酒吧,在近午夜时到达。
酒吧满座,气氛跟下午完全不一样,我一边慢慢走向已经预定的桌子,一边思考战略,无视那些大家都看得到的,站在桌上跳着艳舞、又年轻又丰满的女郎。其他女孩有时比客人要高出一个头,一边娇笑着给客人倒酒,一边把头发往后甩,这个动作的用意,是让她们刚好在客人眼睛高度的胸部可以颤动起来,客人们都因为酒精跟欢乐气氛涨红了脸。
我坐下来,年轻的伊凡娜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马上跟着坐下,她咧嘴对我笑,开始用带着浓浓斯拉夫口音的英文跟我聊天。我们讲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我是个出差到这里的比利时银行家,非常巧合,她从以前就热爱金融,她自己在这里念书,晚上有时会出来打工当商业人士的伴游女郎,她明年想要到伦敦去,凑巧我就在伦敦工作,在金融市场的一个大厅里。她双眼闪光,很明显地在犹豫要采取怎样的策略,在她做了个可悲的尝试之后,我把手放在她的手上,眼睛盯着她。
“我很抱歉,伊凡娜,我不是为了……这个来这里的,我只是想找人说说话。你知道,我的想法其实很浪漫,想要慢慢来,建立一个家庭,我的工作很忙,也赚了很多钱,有过许多容易上手的女人,不过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我停顿一会儿。
“告诉我,你不是真的自愿要做这一行的吧?”
她的脸微红,不知所措。
“我们要到别处去聊吗?”我问她。
几经犹豫,她可怜兮兮地环顾四周以后,开始说了。
“你说得对,拉斐尔,我不是真的自由。我的护照没了,赚的钱有三分之一要交给黑道,另外三分之一给一个帮我找到工作的乌克兰人,剩下的钱存起来。我真的想要脱离这种生活……你能帮我吗?”
我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