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的,所以我才能在王小山面前,那么自如地发现出衣袋下缘的口子。
是我建议她洗一个澡,换上睡衣到床上睡一会儿。我表面和蔼,内心窃笑,她远远不是一个冷静的凶手,不像我,她行凶后的慌乱和恍惚给了我绝好的机会。她很放心地在我面前睡着了,在合上眼睛的前一分钟,她还对我露出感激而信赖的笑容,对坐在床边守护着她的我。
我离开罗马庭院的时候,天色未暗。六点三十二分,我回到自己的小屋,在这台电脑上替她发表了自杀遗言。几乎是她的原话,除了“我已经决定结束我的生命”这一句。
至于任锦然,我很可能是在院子对面的酒吧里遇到了她,那里有啤酒、威士忌、爵士、摇滚和金发碧眼的男女,应该是她喜欢出没的乐土。我怀疑自己去过那儿,我的衣柜显露出这种迹象。
在大部分时间,我确信我的衣柜里只有职业装和家居服两种。可是每次打开衣柜,我总是惊讶,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吊带裙、绣花的披肩、缀着珍珠和亮片的礼服,这些是谁的?我相信我只是偶尔买下了它们,从没打算去穿它们。可是谁知道呢?彻夜猫在卧室里上网,像一只纸盒里的虫子,我也曾想象另一个我换上盛装,只需要走过二十五步宽的院子,也许鞋子都不需要穿,我就可以置身于笙歌不息的人群中,遇见一袭黑衣的任锦然。
怀孕六周以后,任锦然也许偶尔会不舒服。为了捕猎,我经常去她的公寓,终于等到了机会。她刚开车从淮海路的星巴克回来,六月一日晚上七点三十分,或者更晚一些,堵车、疲劳,也许还有一点情绪波动,她忽然觉得头晕。
是我帮她换上睡衣,扶着她躺到床上。为了显示出这是一次郑重考虑的自杀,在她躺下之前,我还特意帮她抚平了床单。我说,你睡吧睡一会儿,我会在这里陪着你。我明白你的孤单,没有人愿意花时间来了解你,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时间不够用,不够用来让这个世界了解他们。别怕,你还有我,我愿意为你花费时间,花费心力,耐心地等待,整夜地看着你熟睡的面孔,从你梦中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里阅读你的快乐和悲伤。
我是凶手,我就是我日夜搜寻的凶手,我符合一切条件。可是,我的动机呢?我这么做,一定关乎这个世界上最能让我快乐的什么,或者我特别想要得到的什么。
在这个世界上,什么能让我快乐,我究竟想要得到什么?我竟然不知道。
对话框又闪动起来,我点开一看,比尔向我献了一朵花。什么意思,这个年头连环杀人犯很受人景仰吗?
紧接着,出现了一行字:“对不起,我刚才太武断了。”
“我又查了一下论坛上其他成员,我发现,至少有五个人使用过与凶手一致的IP地址。除了你‘冬菇’,还有‘花语’、‘蟑螂’、斑竹‘千夏’,最后一个是‘鸵鸟哥’,哎,就是我自己啦。”比尔在那头老实地坦白认罪。
我可以想象比尔此刻的脸,一阵红,一阵绿。五分钟前,他还大义凛然地向我宣称“我很遗憾”,高谈阔论什么“人格分裂”,没准还打算说服我自首呢。
我们详细检查了五个“嫌疑人”使用IP地址的情况。“冬菇”、“花语”、“蟑螂”只有在白天的时候才用那个IP,晚上各自不同。“蟑螂”就是六月十九日深夜十一点三十八分贴出孟玉珍照片的网友。斑竹“千夏”每隔两三周使用那个IP地址一次,大部分时间,他用的是另外两个IP地址。“鸵鸟哥”使用那个IP地址的时间则是在下午到晚上十点之前。IP地址显示,在徐汇区。
比尔判断,这就是华行大厦的IP了。有的地方每家每户接入各自的宽带,有随机的IP地址。有的大楼则接入一根光缆,分到各个楼层,使得整幢大楼里每台电脑的IP地址都显示为同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