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本好书啊!只可惜……”曾俚没有说下去。朱怀镜拿着书看了看,见是《顾准文集》,就问:“这顾准是什么人?让你如此感叹?”
曾俚神色严肃,说:“至少我认为,顾准本可以成为二十世纪中国一位杰出的思想家的,却在他生命的盛年过早地被迫害致死了。他在信息最隔绝的状态,在最恶劣的生存环境里,冷静地分析,独立地思考。当时我们国家正上演着空前的悲剧,而却是万众欢腾。只有顾准预见了十年,乃至二十年后我国思想界才开始讨论的诸多热点。所以有人说他比那一代人整整超前了十年,我想这实在不是溢美之词。我赞同一位年轻学者的观点。他说真正的知识分子都是悲剧命运的承担者。他们要提前预言一个时代的真理,就必须承受时代落差造成的悲剧命运。”
朱怀镜见曾俚如此正儿八经,起初还觉得滑稽,可听他讲了一会儿,就自觉惭愧了。望着墙角被窝里缩着头的曾俚,他觉得自己的坐姿似乎有些居高临下,便放下了二郎腿,斜斜的地靠着凳子,做出一种懒散和随意。说实在的,他自己已很长时间没有正经看一本书了,而曾俚关心的如此严肃的问题,他根本不曾在意过。就连顾准何许人也,他都不知道。好在同曾俚一向很随便,也就不怎么尴尬,只问:“我真是孤陋寡闻,还从未听说过顾准这个人哩。”
曾俚笑道:“这不奇怪啊!你们如果真的关心顾准反倒奇怪了,现在学识界对顾准简直是集体膜拜,可是说实在的,最需要了解顾准的恰恰是你们。”
朱怀镜有了兴趣,问:“我知道你是不轻易相信什么的人,对顾准却如此崇拜。他到底有多深刻?”
曾俚又是一叹,说:“我说过,顾准本可以成为大思想家的,可由于他过早地夭折了,没有成为严格意义上的思想家。尽管如此,他的思想在诸多方面的开创意义是不容忽视的,更令我敬佩的是他的理论胆识。他当时生活在最屈辱的境遇里,他思考的问题都是足以把自己推向极刑的。可他没有畏惧。他说国家要有笔杆子,要有用鲜血作墨水的笔杆子。”
也许是话题太严肃了,朱怀镜不禁打了个寒颤。曾俚说对不起,这里太冷了,的确太冷了。朱怀镜一阵寒颤过后,似乎浑身上下的御寒防线都崩溃了,抖索个不停。他也就不讲究什么,脱了皮鞋上床,把脚伸进被子里。却感觉屁股下面坐着了什么。好像是书。伸手一摸,果然是书,书名叫《绘图双百喻》图文并茂。陈四益作文,丁聪作画。他随意翻到一篇,倒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