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自古以来,有智者之名的,多是谨慎之人。臣观石越为人行事,一向多谨慎小心,每做一事,必是谋定而后动。这既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既是石越在陕西主事,若是宋军果真要来攻我,总不会只有一万两万人马。若是兵马上十万,这般大的调动,他便是瞒得再好,也总有蛛丝马迹可寻……”
“你是说,石越在用诈术?”梁太后不禁倾了倾身子。
“兵书上说,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这种事情,总是难料。不过臣以为,若是在陕西主事之人,是李靖李卫公那般的人物,那便是五千之众,也可能是实;若是石越,十万众以下,都是虚多实少。这点人马,他最多也就敢扰扰边。”嵬名荣下了断语。
梁太后沉吟了一阵,忽然叹道:“你这话纵是有理,但是国中只怕无人敢信。”
嵬名荣亦不禁默然,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他知道梁太后说的,确是实话。休说他人,连他自己,内心中也会有几分犹疑的。眼下国内其实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前线情况不明,谁又敢保证说宋军真的就不会大举进攻?误国之罪,对谁都太沉重了一些。
“罢了,我先去见见皇帝。”梁太后忽然起身,又问道:“那个文焕,可有异常吗?”
“也没甚异常之处。”嵬名荣忙欠身回道,“他领了皇上的诏旨,现在专心负责筹建讲武学堂。”
梁太后微微点头,想了一会儿,忽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我多疑了点?”
“谨慎总是没有错的。”嵬名荣委婉地回道。其实他心里的确认为梁太后多疑了,以文焕的遭遇,救驾的功劳,实在没有怀疑的理由。“不是人人都比得上景宗皇帝的。”嵬名荣在心里安慰性地解释着,当年元昊对那几个汉族秀才,可不曾有过什么怀疑。不过强者有掌控他人的自信,这也不是人人效仿得来的,所以梁太后的做法,也不能算错。
“嗯。”梁太后点了点头,笑道:“我毕竟是比不上景宗皇帝啊。”目光悠悠,仿佛是无意,又仿佛直透嵬名荣的内心。
嵬名荣吓了一跳,连忙把头深深地低垂下去。
国相府。
“抱病”的梁乙埋,也在他的园中与一干党羽讨论着宋军的异常调动。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好怕的?”梁乙埋的态度便显得从容镇定得多。他这话并非是为了给手下打气,而是打心眼里这么认为的。虽然两次大败于宋军之手,但是梁乙埋并不觉得那是因为自己的指挥有误。
“国相所言甚是。”座中的官员们纷纷附和着。
梁乙埋捻须微笑着,却忽然发现大将梁永能默默不语,并没有如他人一般附和着,他心里顿时泛过一丝不悦,却移过头去,和颜悦色地问道:“梁将军,你怎么看?”
梁永能欠了欠身,没有理会旁人的目光,沉声道:“国相,此次宋军高深莫测,不可掉以轻心。到目前为止,除静塞军司仁多澣以外,各军司所报,都只知道宋人在边境集结大军,但既不知道兵马之数量,亦不知道旗号,更不知其意图……”
“意图还用问吗?司马昭之心……”有人在旁边不以为然地插道。
梁永能冷冷望了说话之人一眼,那人吓得一缩头,把剩下的话咽到了肚子里面。
梁乙埋忙又问道:“将军的意思是……”
“兵法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若按常理而论,南朝兴大兵之前,免不了要闹得举国沸沸扬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事从表面上来看,必是石越虚张声势。况且宋要入寇,若无十万之甲兵,不过是来送死。若出动十万之众,调动兵马粮草,细作再无能也不可能全然不知。故在下以为,宋军如此,绝非灭国之兵。但石越狡诈,也不可掉以轻心……”梁永能为西夏名将,也并非幸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