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发红、噼啪直响。维克多?亨利以为他不准备回答。他却突然说:“我告诉过希特勒说,麦塞施米特109式的航距大短了。他同意我的意见,说要跟戈林研究一下。但由于德国空军的官僚作风,这件事石沉大海。独裁者万能这种看法是绝大的错误!他们与一切政治家一样,被文牍主义者困住了手脚,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有的因为害怕,有的想拍马屁,大家都对他说谎话。阿道夫?希特勒被谄媚和虚假数字交织成的网包围着。照说,他的工作还是了不起的。对于事实,他还是敏感的。这是他天才的标志。您想必见过他吧?”
“见过一两次。”
“我跟他一起开过几次会。他说,他很欣赏我的作品。他的理解力敏锐而深刻。有才能的外行人一般都这样。戈林设计战斗机作为辅助地面的工具。我说过他在战斗机上犯过法国人在坦克上同样的错误。辅助地面的机械无需行驶远距离,因为油箱经常在手边,易于补充。那些法国坦克是最好的战斗武器,他们又有好几千辆。可是这些可怜的东西一口气只能跑五六十英里。古德里安的坦克一天跑二百英里。差距多么大!法国人从来没有想到过坦克应该集中起来,独立作战。天知道富勒、戴高乐和我费了多少口舌解释给他们听过。”汽车驶过水泥的龙齿标志①和一堵石墙,嘎登嘎登地沿着迂回曲折的泥泞道路驶去,绕过封锁公路的铁丝网。戴面具的工人们用汽锤和风钻扬起阵阵灰尘。
①龙齿标志:山路转折处标志危险的记号。
“您看这种做法多么愚蠢,”梯莱特用烟斗指着一个坦克陷阱说,“想用这个来阻挡入侵者。这些废物实在只能把我们后备军的作战能力减低到零。好在布鲁克现在管事了。他会把这些一扫而光。”帕格问:“是阿兰?布鲁克将军吗?”
“是的,我们最了不起的人。战场上的天才。敦刻尔克撤退就是他负责。我在他的司令部里呆过。我只见过一次他情绪不好。那是司令部从阿尔芒蒂埃尔向利尔撤退的时候。”梯莱特把烟灰倒在汽车里仪器板上的烟缸里,把他那冷淡的灰眼睛移向帕格。“当时,路上挤满了逃难的人。我们的指挥车全都动弹不得。阿尔芒蒂埃尔疯人院被炸毁了。疯人都逃了出来,路上大概有两千多,都穿着肥大的褐色灯芯绒睡衣,低着头走,嘴里胡言乱语,有时吃吃地笑。他们围着我们的车,朝车窗里望,流着口涎,做鬼脸,摇晃脑袋。阿兰对我说:‘这是溃败,台德,’他说,‘我们完了,英国远征军全都完了。我们输了这场该死的战争。’我于是说:‘阿兰,不要紧,德国那边疯子更多,包括他们的头子在内。’这句话使他哈哈大笑起来,这是好多天以来他第一次笑。在这以后,他又恢复了常态。正如《圣经》上说的:‘话合其时①。’”
①见《圣经?旧约?箴言》第15章第24节。
“您认为希特勒疯了吗?”亨利说。梯莱特咬着烟斗,眼睛望着路上。“他是个精神分裂的人。有一半时间,他是一个有理性的、机智的政治家,但内心深处却神秘、傲慢而愚蠢。他对我说过,英吉利海峡只不过是一道河流障碍,如果他要强渡,德国空军只要起炮兵作用,海军起工兵的作用就可以了。多么幼稚。总的说来,我还是蛮喜欢这个人的。他身上有一种特别动人的地方。他看起来诚恳而孤僻。当然,现在只能把他消灭掉,没有别的办法。啊,我们几乎忘记转弯啦。我们去瞧瞧这个机场吧。”
这是帕格在英国第一次见到与战败的波兰和法国相似的景象。飞机库里被炸的飞机上面横七竖八地悬挂着弯曲的、熏黑了的梁桁。地面上停着一排排乌黑的、被烧毁的飞机残骸,压路机在废料堆和被炸坏的跑道周围吼叫。梯莱特兴奋地说:“乘我们不备,德国佬可在这儿大干坏事!”满目疮痍的机场,横在一片绿草如茵、野花盛开的田野上,牛群吃着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