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缓贤忘士者 天亡之国也
理论,何曾有过教人拘泥迷信之可能?
就历史事实说话,先秦时代的中国族群有着极其浑厚的精神力量与行为自信,对天命天意等等,相对于后世的种种脆弱心理与冥顽迷信,确实做到了既敬重又不拘泥的相对理想状态。敬重天命,在于使人不敢任意妄为;不拘泥者,在于使人保持奋发创造力。姜尚踏破周武王占卜伐商吉凶的龟甲,春秋诸侯不敬天子而潮水般重新组合,新兴大夫(地主)阶层纷纷取代久享天命的老诸侯,种种潮流,无不使拘泥天命者黯然失色。就基本方面而言,秦国是一个典型。秦人历史上有两则神秘预言,一则是舜帝“秦人将大出天下”的预言,一则是老子关于秦国统一天下的预言。两则预言能见诸《史记》,足证在当时是广为人知的。但是,历史的事实是,秦国执政阶层始终没有坐等天意变成事实,而是历经六代人浴血奋争才成就了煌煌伟业。
魏国如何?
虽然,在毕万之后,我们没有发现更多的关于魏国王族笃信天命的史料,但合理的推测却是有历史逻辑依据的。这个历史的逻辑是:一百余年永远重复着一个致命的错误,这个国家的王族便必然有着精神层面的根源;这个精神根源不可能是厌恶人才的某种生理性疾病,而只能是对另一种冥冥之力产生依赖而衍生出的对人才的淡漠;这个冥冥之力不可能仅仅是先祖魂灵,而只能是更为强大的天命。列位看官留意,魏国灭亡一百余年后,太史公尚以天命之论解读魏国灭亡原因,况乎当时之魏国王族乎?简单的逻辑演化出最残酷的结论:无论天意如何,失才便要亡国。越是竞争激烈的大争之世,这一结局的表现方式便越是酷烈。
春秋战国时代,对人才的重要性的认识达到了空前的高度,无论是用才实践还是用人理论,都是中国历史的最高峰。在这样的历史条件下,说魏国对人才的重要性认识不够,显然是牵强的。当时,对人才与国家兴亡这个逻辑说得最清楚透彻的当是墨家。
墨家的人才理论有三个基本点。
第一是“亲士急贤”。《墨子》第一章《亲士》篇,去:“入国(执政)而不存其士,则国亡矣!见贤而不急,则缓其君矣!非贤无急,非士无与虑国。缓贤忘士,而能以其国存者,未曾有也!”墨子在这里说得非常扎实,对待才士,不应是一般的敬重(缓贤),而应该是立即任命重用,此所谓“见贤而急”;见贤不急,则才士便要怠慢国君,离开出走。田子方说的那种“行不合,言不用,则去之若脱鞋然”的自由,在战国时代可谓时尚潮流。当此之时,“急贤”自然是求贤的最有效对策。
第二是“众贤厚国”。《墨子·尚贤上》云:“……国有贤良之士众。则国家之治厚;贤良之士寡,则国家之治薄。故,大人之务,在于众贤而已。”也就说,国家要强盛,不能仅仅凭一两个人才,而是要一大批人才,否则,这个国家便会很脆弱(薄)。
第三是“尚贤乃为政之本”理念。《墨子·尚贤中、下》云:“……尚贤,为政之本也。何以知尚贤为政之本也?……贤者为政,则饥者得食,寒者得衣,乱者得治,此安生生!……尚贤者,天、鬼、百姓之利,而政事之本也!”对墨子的尚贤为本的目标,可以一句话概括:尚贤能使天下安宁,所以是为政之根本。
墨子的人才理论,实在具有千古不朽的意义。
魏国以伪尚贤之道塞天下耳目,诚天亡之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