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迂阔之政:固守王道传统的悲剧
的很明显,“欲以激燕王以尊子之也。于是燕王大信子之。子之因遗苏代百金,而听其所使。”显然,这是一笔很不干净的政治交易,苏代骗术昭然。《韩非子·外储说右下》记载相对详细,苏代着意以齐桓公放权管仲治国而成就霸业为例,诱姬哙尊崇子之,姬哙果然大为感慨:“今吾任子之,天下未知闻也!”于是,明日张朝而听子之。可见,苏代促成姬哙当权的方式,具有极大的行骗性,说苏代在这件事上做了一回政治骗子,也不为过。而姬哙的对应,则完全是一个政治冤大头在听任一场政治骗术的摆弄,其老迈迂阔,令人忍俊不能。
第四个关键人物是鹿毛寿。此人是推动姬哙最终禅让的最主要谋士,其忽悠术迂阔辽远,绕得姬哙不知东南西北。鹿毛寿对姬哙的两次大忽悠,《战国策》与《史记》记载大体相同。第一次提起禅让,鹿毛寿的忽悠之法可谓对症下药。鹿毛寿先说了一个生动的故事:尧让许由,许由不受。于是,“尧有让天下之名,实不失天下”,尧名实双收,既保住了权力,又得到了大名。无疑,这对追慕圣王的姬哙是极大的诱惑。之后,鹿毛寿再摆出了一个诱人的现实谋划:“今王以国相让子之,子之必不敢受;如是,王与尧同行也!”姬哙素有圣王之梦,叉能名实双收,立即认同,将举国政务悉数交给了子之。显然,这次交权还不是子之为王。于是,过了几多时日,鹿毛寿又对姬哙第二次忽悠设谋。鹿毛寿说,当初大禹禅让于伯益,却仍然教太子启做了大臣。名义禅让,实际上是教太子启自己夺位;今燕王口头说将燕国交给了子之,而官吏却都是太子的人,实际是名让予之,而太子实际用事(掌权)。显然,这次是鹿毛寿奉子之之命向姬哙摊牌了,忽悠的嘴脸有些狰狞,大约姬哙已经有了圣王癖,或者已经是无可奈何,于是立即作为,将三百石俸禄以上的官印(任免权)全数交给了子之。之后,姬哙正式禅让。“子之南面行王事,而哙老不听政,顾(反)为臣。”
在治国理念与种种政治理论都已经达到辉煌高峰的战国之世,一个大国竟然出现了如此荒诞的复古禅让事件,其“理论”竟然是如此的迂阔浅薄,实在令人难以理解。这一幕颇具黑色幽默的禅让活剧,之所以发生在燕国,而没有发生在别的任何国家,其重要的根源,便是燕国的王道传统之下形成的迂政之风。燕国君臣从上到下,每每不切实际,对扎扎实实的实力较量感到恐惧,总是幻想以某种貌似庄严肃穆的圣王德行来平息严酷的利益冲突,而对真正的变法却退避三舍敬而远之。这种虚幻混乱的迂政环境,必然是野心家与政治骗子大行其道的最佳国度。
再说燕国破齐之迂。
燕国最辉煌的功业,是乐毅变法之后的破齐大战。对于燕昭王与乐毅在燕国推行的变法,史无详载。从历史实际进展看,这次变法与秦国的商鞅变法远远不能相提并论,其主要方面只能是休养生息、整顿吏治、训练新军几项。因为,这次变法并没有触及燕国的王道传统,更不能说根除。变法二十八年之后,燕国发动了对齐国的大战。乐毅世称名将,终生只有这一次大战,即六年破齐之战。燕国八百余年,也只有破齐之战大显威风,几乎将整个齐国几百年积累的财富全部掠夺一空。否则,燕国后期的对赵之战便没有了财力根基。但是,破齐之战留下了一个巨大的谜团:为什么强大的燕军能秋风扫落叶一般攻下七十余城,却在五年时间里攻不下最后的两座小城而致功败垂成?世间果然有天意么?
历史展现的实际是:在最初的两次大会战击溃齐军主力后,乐毅遣散了五国联军,由燕军独立攻占齐国;一年之内,燕军下齐七十余城,齐潘王被齐国难民杀死,齐国只留下了东海之滨的即墨与东南地带的莒城两座小城池。便是这两座城池,乐毅大军五年没有攻克,最终导致第六年大逆转。战争的具体进程,本书第三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