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过手去。刚才他们在切安琪拉的肉。现在他们在缝安琪拉的伤口。这不是生活。这是一场梦魇。他神魂颠倒,给鬼迷住了。
“大夫,现在我想可以了。德瑟尔小姐,毛毯。你可以把她搬走啦。”
他们替安琪拉做了好些事,扎起绷带,拿开尖嘴罩,使她恢复平卧的姿势,准备给她揩揩身体,把她移到流动台上,然后推出去。这时,她还是毫无知觉地呻吟着。
尤金几乎受不住那种很响的、难听的呼吸声。这声音从她那儿传来,太奇怪了——好象她的毫无知觉的心灵在哭泣似的。小孩也在健康地哭着。
“哦,天啊,什么样的人生,什么样的人生!”他想着。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死亡,开刀!失去知觉!疼痛!她能活下去吗?她会活下去吗?他现在做父亲啦。
他转过身,看见护士抱着那个小小的女孩儿,下面垫着一块白纱或是垫子。她正在给小孩身上擦油。现在,她是一个粉红色的婴孩了,跟任何其他婴孩一样。
“很不错,是吗?”她安慰地说。她要使尤金恢复常态,因为他显得那么精神恍惚。
尤金瞪眼望着那个小孩。他感到一种奇怪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上从头到脚,上上下下作怪。这是一种神经性的、发痒而微痛的感觉。他摸摸婴孩。他瞧瞧她的手,她的脸。她很象安琪拉。是的,真象。是他的孩子。是安琪拉的。她会活下去吗?他会变好点儿吗?哦,天啊,现在把这硬塞到他身上来,不过到底是他的孩子。他怎么能不要呢?可怜的小东西。要是安琪拉死掉——要是安琪拉死掉,他什么都没有,只有这孩子,这个通过她长期戏剧性的挣扎而得来的小女孩。要是她死掉,留下来的就是这孩子。她会对他怎样?指导他?给他力量?改变他?他不知道。不过不知怎么,不由他做主,她已经开始打动了他的心弦。她是在暴风雨中诞生的。安琪拉,现在就在他旁边——她会活着看到婴孩吗?她还在那儿,没有知觉、麻木、受了刀割。兰伯尔特大夫在离开之前,最后又看了她一眼。
“大夫,您想她能活下去吗?”他焦急地问这个有名的大夫。后者显出很严肃的样子。
“我不敢讲。我不敢讲。她的体力不太理想。心脏和肾脏恰巧也不很好。不过这是唯一的机会。我们不得不这样。我很难受。还好我们救了孩子。护士会给她最好的照顾的。”
他走出去,到现实世界中去,象一个工人下班那样。我们大家都可以那样。尤金走到安琪拉旁边站住。这是多年不信任的结果,他想起来万分难受。他对自己,对生活,对生活的纷繁奇怪感到惭愧。她个子这么小、这么苍白、这么虚弱。是的,是他做出来的。由于他的欺骗,他的不可靠,他的游移不定的性情,她才落到这步田地的。从某一个角度看来,简直就是暗杀,而直到最后这一小时,他几乎都没有软化。不过生活也教训了他。现在,现在——哦,真该死!但愿她会好起来,他一定尽力朝好的方面做。是的,他会的。这句话从他心里发出来似乎很可笑,但是他真要尽力。爱情是抵不上它所引起的痛苦的。算了吧。算了吧。他活得下去的。真象亚勒弗烈-拉塞尔-华莱士所指出来的那样,有阶级组织和权柄。的确有个上帝。他在他的宝座上。这些强大、神秘、不变的力量不是没有用意的。只要她不死,他一定尽力规规矩矩。一定!一定!
他呆呆地望着她。她样子这么虚弱,这么苍白,他认为她不会好了。
“你跟我一块儿回去吗,尤金?”玛特尔已经来了一会儿,现在站在他身边说。“我们在这儿也没有什么事可做。护士说她也许要隔好几小时才会醒过来。孩子交给他们照顾是没有问题的。”
孩子!孩子!他忘了孩子,也忘了玛特尔。他在想着他一生的漫长、黑暗的悲剧——它的乌烟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