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
她几乎没有听见,只是摇摇头。她只忙着侍候跟她相距很远的上司们——那几位大夫。
“我劝你离开这间房,”兰伯尔特大夫走向尤金,对他说。
“你在这儿不能做什么。你一点不能帮忙,可能还会碍事。”
尤金走了出去,在过道里痛苦地来回踱着。他想着他和安琪拉之间的一切事情——这许多年——共同的奋斗。忽然,他想起了玛特尔,决定打一个电话给她——她要呆在一旁的。接着他又决定暂时不打。她来了也没有用。于是他又想到基督教精神治疗法的专家。玛特尔可以叫她暗地里替安琪拉治疗。随便什么,随便什么——让她这样受苦总是可耻的。
“玛特尔,”他找到她时,在电话里不安地说,“我是尤金。安琪拉痛得非常厉害。她正在生产。你能不能请约翰斯夫人给她帮个忙?这太可怕了!”
“当然可以,尤金。我马上就来。别担心。”
他挂上听筒,又在过道里踱来踱去。他听得出含糊的声音——听得出含糊的叫声。一个护士(不是德瑟尔小姐)走出来,把手术台拖进去。
“要开刀吗?”他焦急地问。“我是威特拉先生。”
“我想不是开刀。我不知道。兰伯尔特大夫要把她搬到手术间去,以防万一。”
不一会儿,他们把她送出来,进了电梯到楼上去。搬动的时候,她的脸给遮起来一点,她周围的人使他看不出她到底怎样。可是由于她寂静无声,他疑心起来。护士说给她注射了极轻微的麻醉剂,一会儿就会清醒的——不至于妨碍动手术,如果需要动手术的话。尤金呆呆地站在一旁,心里非常害怕。他站在手术间外面的过道里,有点儿怕走进去。他想起了外科主治大夫的警告,并且他又能做什么呢?他在灯光暗淡的过道里走到尽头,一边思忖着,朝外望去,只见一片白雪的空间。远远有一长列点了灯的火车在铁道的支架上象一条金蛇那样蜿蜒。还有汽车揿着喇叭和行人冒着雪在走。生活多么复杂啊,他想着。多么令人惋惜。一会儿工夫以前,他要安琪拉死,而现在呢?天啊,那是她的呻吟声!他会为了他的恶念受到处罚的——是的,他会的。他的罪恶,所有他做过的坏事,都会受到报应的。他现在就已经因为那些事受到报应了。他的一生是一场什么样的悲剧!多么大的失败!热泪涌上了他的眼眶,他的下嘴唇微微颤抖着,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安琪拉。他突然感到那么难受。他勉强忍住。不能这样,他不能哭出来!眼泪有什么用呢?他的痛苦是为了安琪拉,眼泪对她现在不会有什么帮助的。
他又想起苏珊——戴尔太太、科尔法克斯,可是他把他们全都撇开。要是他们能看到他现在这样,他们会觉得怎样!接着又听到一声闷闷的喊叫,他迅速走回去。他受不了啦。
可是他没走进去,只凝神听着,听见一种象窒息的、断断续续的呼吸声。那是安琪拉吗?
“下面的钳子,”——兰伯尔特大夫的声音。
“上面的钳子。”又是他的声音。有些金属在钵里碰撞的声响。
“恐怕这样不成,”又是兰伯尔特大夫的声音。“我们得动手术!我真不愿意开刀。”
一个护士走出来看尤金在不在附近。“您最好上下面候诊室去,威特拉先生,”她警告他。“他们很快就要把她送出来了。不会太久的。”
“不,”他突然说,“我要亲自看一下。”他走进那间房。安琪拉躺在房中间的手术台上。六个灯头的无影灯在头上很近的地方照着。威勒特斯大夫在她头边给她上麻药。兰伯尔特大夫在右边,手上戴着橡皮手套,血淋淋地拿着一把解剖刀,完全没有觉察到尤金。两个护士中有一个在安琪拉脚边,看管一张小桌子上的刀、杯钵、水、海绵和绷带。德瑟尔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