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谁都不可能再去跟着他,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哪天得上哪儿去。他上这儿,上那儿,到处都去。他的安稳的意识和内疚的感觉,使他在琐细的事情上变得特别殷勤。想着的时候,他对自己干的勾当很惭愧——非常惭愧。象酒鬼那样,他似乎给自己的弱点制服住了;他的心情只有这样解释最为恰当。他怜惜地和她温存,因为他从她愁眉苦脸、厌倦烦闷的神情上看来,认为她是要生病啦。他觉得她很不自在,这不是为了替他忧虑,就是因为操劳过度或是要生病了。
尤金尽管对安琪拉不忠实,可是却对她非常同情。他很知道她的优秀品质——她的诚实、节俭、热心,以及在一切有关他的事情上的自我牺牲精神。他觉得非常抱歉,自己对自由的渴望竟然和她要他朴实忠诚的愿望大相抵触。他不能象她希望的那样爱她,这他知道,可是有时候,他又为这件事难受,很难受。当她不望着他的时候,他常望着她,爱慕她的刻苦勤劳,她的耐性,俏丽的身个儿和面临着许多困难时那种心平气和的神态。他常想着她要是命运好些,没有遇见他、嫁给他,那够多么好。
由于他对她的这种情绪,他不忍心看着她受罪。当她似乎不舒服的时候,他禁不住要亲近她,想知道她到底怎么啦,企图用同情的、热切的表示来使她觉得好受些。他知道她把这种表示看得多么重。那天晚上,他看到她脸上那种依然愁苦的神气,竟然给激动得非问不可了。“这些日子你有什么心事,安琪儿?你样子非常累。你不舒服。什么事使你烦心?”
“啊,没有什么,”安琪拉厌倦地回答。
“我知道有,”他回答。“你是觉得不舒服。哪儿难受?你简直不象原先那样啦。告诉我,好吗,亲爱的?哪儿不舒服?”
因为安琪拉没有说什么,所以他想着她准是身体不舒服。
任何怨恨总是很快就发作起来的。
“你干吗要在意呢?”她审慎地问,打破了自己所发的保持缄默的誓言。她在想着,尤金和这个女人——不管她是谁——正在阴谋挫败她,他们快要成功了。她的声音从疲倦容忍的音调变成了不可捉摸的、半隐半现的抱怨和怒恼的音调。尤金注意到这个。在她还没有来得及多说下去时,他抢着说道,“我干吗不在意呢?唉,你这是说什么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琪拉当时实在并不打算多说下去。她的质问是给他的明显的怜惜招惹出来的。一般讲来,他多少有点儿替她难受。这更使她痛苦、恼怒。而他加出来的一句问话更把她给激怒了。
“你干吗要在意?”她眼泪汪汪地问。“你并不要我。你不喜欢我。我显得有点儿不舒服的时候,你装着可怜,就是这么回事。可是你并不关心我。如果你能够扔掉我,你就要扔掉的。这太明白啦。”
“-,你在说些什么?”他问,心里吓得了不得。她发现了什么吗?碎纸片的那件事真算过去了吗?有谁告诉了她卡萝塔的事情吗?立刻,他简直不知道怎么才好了。不过他还是得装假。
“你知道我很关心,”他说。“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你不关心。你知道你并不关心!”她突然火起来。“你干吗撒谎,你并不关心。别碰我。别挨近我。你的这套装模作样我都腻烦啦!哦!”她直起身来,指甲掐进掌心里去。
尤金初听到她吐出不相信的话时,就把手安抚地放到她的胳膊上,这就是她干吗从他身旁跳开的缘故。他缩回手去,感到很窘,很慌张,有点儿给她激怒了。克制愤怒要比克制伤感容易一些,可是他随便哪一件都不乐意做。
“你到底怎么回事?”他问,装出一副慌张而莫名其妙的神气。“我又做了什么事?”
“你最好问问你自己什么事你没做。你这畜生!你这没出息的东西!”安琪拉骤然大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