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节
虎山诧异地问道:“这是干什么?”何穆自然明白,供奉“王命旗牌”的龙亭,已经抬进大堂,这一下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便匆匆站起身来说道:“大概是恭行大婚典礼,大赦天下的恩诏到了。我得赶紧去接旨,各位请坐一坐!”
他是信口胡说,张虎山却被蒙住了。等了不多一会,只见何穆贴身的一个听差,匆匆而来,打个千说道:“敝上请张老爷到花厅里坐,有位贵客想见见张老爷。”
“喂!”张虎山用迟疑的声音问道:“是那个?”
“听说是张老爷的同乡。”
又是贵客,又是同乡,张虎山便兴冲冲地跟了去了。
张虎山未到,彭玉麟已先在花厅中等候。因为接王命的缘故,特为穿着公服,布袍布靴,相当寒酸,但有三样东西煊赫,一样是珊瑚顶子,一样是双眼花翎,还有一样更显眼:黄马褂。然而这还不足为奇,威风的是记名总兵,实缺参将,也是红顶子的武官为他站班,金参将之下是县大老爷何穆,这时也换了公服在伺候差使。
“张虎山带到!”金参将随带的一名武巡捕,入厅禀报。
这话传到廊下,张虎山的神色就变了,带入厅中,向上一望,大概认出独坐炕床的大官,就是那天在书场为自己所呵斥的乡下土老儿,顿时有些发抖,双膝一弯,跪倒在地。
“张虎山!”金参将冷峻地发话,“钦差彭大人有话问你,你要照实答供。”
“是,是!”张虎山磕着头,自己报明职衔姓名。
“张虎山,”彭玉麟问道,“你本来在那里当差?”
“一直在嘉兴,沿运河一带驻防。”
“在营多少年了?”彭玉麟又问:“是何出身?”
“在营八年,行伍出身。”张虎山略停一下又说,“先是弁目,后来补上司书,因为打仗的功劳,升了把总。”
“你当过司书?那么,你也知书识字?”
“是!”张虎山说,“识得不多。”
“你在营只有八年,自然没有打过长毛。又是司书,怎么会有打仗的功劳?”
这句话似乎把张虎山问住了,结结巴巴地好半天,才勉强道:“是保案上来的。”
彭玉麟当年奉母命避祸之时,一面在衡阳石鼓书院读书,一面在衡州协标下支马兵的饷当司书,深知其中的“奥妙”。司书在有些不识字的营官看来,就是“军师”,弟兄们则尊称之为“师爷”,有什么剿匪出队的差遣,事后报功,都靠司书,把自己带上几句,夸奖一番,事所必然。张虎山的所谓“保案上来的”把总,就是这么回事。
“原来你不曾打过仗!这也不去说它了。我且问你,你到石门几年了?”
“三年不到。”
“三年不到。噢!”彭玉麟自言自语地点点头,停了一会问道:“你有几个女人?”
这一问,不但张虎山显出疑惧的神色,金参将也大为诧异,只有何穆心里明白,就这一句话上,杀张虎山的理由便够了。
“说啊!”彭玉麟双目炯炯地看看张虎山,“我倒要听你怎么说!”
“我……,”张虎山很吃力地说了出来:“我有四个女人。”
“你听听,”彭玉麟看着参将说,“一名把总,要养四房家眷!”
金参将直摇头:“吃空也吃不了这么多啊!”
“就是这话罗。”彭玉麟看着张虎山又问:“我再问你,你那四个女人,都是什么地方人?最小的那个是怎么来的?”
张虎山脸色灰败,大概自己也知道要倒大霉了!
“是,是花钱买的。”
“我也知道你是花钱买的。不过,”彭玉麟钉紧了问:“人家是不是愿意卖呢?”
这一下张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