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在她走出去时,她还感到背后那一道道贪婪的目光,就像是知道眼前这一道春光即将消逝的男人们一样,毫不吝啬将自己的本性暴露了出来。
她走出庭院,转过月门,走进另一重院落,所有视线也在她转过去的一瞬切断。
人的眼睛毕竟是不能拐弯的。
司马嫣倚在墙畔,长长舒了口气。站起,缓缓蹀躞在清寂的庭院中。
轻步踏着柔和的月光。梧桐在秋风中微微晃动,晃出娑娑声响。
梧桐声声声声冷。秋夜的风好冷,秋里的月色也好冷。
她忽然感觉好寂寞。
回想起宴席上各式各样的目光,她的心里就更加寂寞。
千万道目光,那一道目光却……
司马嫣幽幽叹了口气,望向天上迷离如梦幻的冷月。
冷月不语,冷月无言。
人未归,犹未归。
人犹未归,归程何处?
漫天星空下,少年正用尽全力驾驭着胯下怒马,奔驰在土道荒野秋灯上。
辚辚车声,健马嘶声,妓妾娇声,轿夫跫声,都已远去。
已是子时。
家仆们都在收拾着昨夜的热闹与繁华,脸上嘴边也还挂着昨夜留下的喜庆与欢腾。
欢腾虽未散,筵席却已散了。客也已走了,司马翔却还未走。
他正坐在一张大圆桌前,壶中琥珀色的美酒流进桌上两个白瓷大海碗。
他还在和夏侯孔武拼酒。
酒是三十年陈的绍兴花雕,是司马翔亲自锁进酒窖珍藏多年的那批酒。
司马翔若拿出珍藏多年的好酒,只有一种可能。
他要和他的朋友,而且是最好的朋友喝酒。
宴席上他喝的是葡萄酒,现在喝的却是花雕。但杂酒对如今已步入不惑之年的司马翔来说仍旧是小菜一碟。
夏侯孔武坐在他身旁,眼色已开始模糊,似已有点醉了。
司马翔看着已有点摇晃的夏侯孔武,笑道:“夏侯老弟,怎么这就开始醉了?要是连喝酒的本事都开始退步,你这五大世家之首的位子怕是要让给南宫剑了。”
夏侯孔武一推桌上碗盘,大怒道:“谁说我醉了?就算再跟你喝三百碗也不会醉,你倒是说我醉了?”
司马翔大笑:“醉就醉了,向盘子杯子发酒疯有什么用?我记得你的酒量以前可没这么糟糕啊,怎么,难道你也开始老了?”
夏侯孔武挥了挥手:“还不是那几个臭女人,一个劲地往我灌酒,让你今日有机可乘。”
司马翔道:“你喝得多,难道我会见得比你少?你有你的女人给你灌酒,我可是在此所有来客都在给我灌酒,难不成这里的人加起来还比不上你带来的那几个女人?”
夏侯孔武叹了口气:“你别说,还真有可能比不上。我带来的那些女人,你仔细看过了吗?”
司马翔笑道:“我怎么可能会没仔细看?谁不知道你夏侯孔武一手翻江倒海七十二剑只是第二,玩女人的本事才是第一。你的剑法或许不能算是天下第一,但对女人的嗅觉却无人能及,连简家那一夜访遍扬州六大青楼的简二先生都得让你两分。你找来的女人,别人想不看都难。我就算瞎了,知道你带了女人来,也一定会找两颗眼珠子先装上。”
夏侯孔武道:“那么你看到那个嘴角有颗红痣的女人了吗?”
司马翔笑道:“看到了。”
夏侯孔武道:“她怎么样?”
司马翔眯起了眼,眯得只剩一条缝,却不说话。
夏侯孔武大笑。一拍大腿,忽然板起脸来,正色道:“你若想打她的主意,那我建议你趁早打消,这女人我是绝不可能让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