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奶离开了自己,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待她那样好了,再也没有人会把她视作生命中的珍宝了,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飘荡在偌大的尘世里,没有归宿,不知路途通向何方。
她的泪水,一滴滴像飞溅的火星,沉沉坠落,落在肌肤上,炙烤她的心灵。她的心里有恨,但是又不全是恨,还是有极度压抑的小欢喜在萌动,她恨苏前,恨苏淮,却又矛盾地、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享有着。或许,她更恨的,是自己。
风力忽然加大了力度,也提高了速度,一朵朵浪花猛烈地拍打上岸,发出滔天的声响。暴雨袭来,岸上的人纷纷惊慌地收拾好东西,躲避到安全地带。柳芷溪仍旧沉浸在过往的悲痛中,竟然对此毫无意识。她跌跌撞撞地向前方走去,激烈的雨花砸在她身上,她也无所知觉,她看见了一束光,光里是奶奶的笑脸,那束光指引着她向海的深处走去。
一阵巨浪打过来,她全身都湿透,差点没有站稳。她一步步,蹒跚而固执地望着惊雷大作的天空,露出一丝凄凉的微笑,然后瘫软在地,被狂潮卷入了旋涡。她在海浪里浮浮沉沉,呛人的海水侵入她的鼻孔和肺部,她觉得比死还要难受,心里却默念着“走了,就解脱了。”她紧紧闭上双眼,祈祷着、盼望着与奶奶团聚,幻觉中看见一个身影。
“芷溪,芷溪!”苏淮在她耳旁轻轻呼唤着,柳芷溪吃力地睁开双眼,环视着四周。她被救上来了,自己正躺在医院里。电视里播报着英文新闻,上面写着“男子为救落水女孩下落不明”。柳芷溪挣扎着坐了起来,一脸茫然地问“我还活着?”
苏淮疲惫的脸上有了一丝欣慰的欣喜,告诉她“有人把你救上来了。”“那个人呢?”柳芷溪虚弱地问。“他,他救了你上岸后,就失踪了。现在警察正在搜救他。”苏淮小声说,不敢看柳芷溪的眼睛。
林素锦提着一大袋水果来到了病房,她看起来也十分憔悴,想必也是被柳芷溪折腾了许久。林素锦面无表情地将水果放下,目光扫过柳芷溪时,柳芷溪敏感地感到,里面包含着暧昧不明的意味。林素锦站在一旁,默不做声,掏出手机摆弄起来。
病房的门被打开,和冷江在一起的那三个男生也过来了,他们的脸色严峻,和柳芷溪的对话却尽量和风细雨。柳芷溪挤出一个微笑,问“冷江呢?”她本是想调节一下氛围,那三个男生却面露难色、欲言又止,苏淮环顾了一眼,有些犹豫地说:“就是,是冷江救了你。”
柳芷溪的脑海里“嗡”的一声,像洪水暴发、山体滑坡,只剩下满目疮痍。她踉踉跄跄走下床,望着窗外,一片茫茫云海,云海之下是无边无际的大海,风平浪静却暗藏危险。林素锦的目光,像一把刀刃,在一刀刀雕刻一张面庞,她的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微笑。柳芷溪无心顾及,趴在窗台上失声痛哭。
他们焦急地等待了一个星期,警方加­大‎力‎度在附近海域搜寻,却一无所获。旅游签证的日期到了,他们无法再继续停留,只好选择返航。飞机从曼谷国际机场返回,柳芷溪坐在靠窗的位置,眺望着这片异国领地,来之前他们充满期待、精神抖擞,回来时,她的人生又变了一番模样。
三个人全程没有交谈,都静默地坐在座位上,甚至连洗手间也没有去过,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经过四个小时的航船,柳芷溪的双腿,又踏实地踏在中国的国土上了。她幻想过很多次回来时的场景,冷江的父母定会来苏家大闹一场,或者把所有的责任都怪罪在她的头上,令她奇怪而不安的是,一切都相安无事,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学校里也没有引起一片哗然,她仍旧在自己的生活轨迹里正常地运转着,似乎除了她和冷江的那三个兄弟,没有人记得橘井中学少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