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南仓胡同的尽头有家破败的小食馆,门面极小。
上方挂着塑料招牌,白底红字写着“陈麻子卤煮”。
门口立一歪眼嘴斜的枯瘦老头,探身打量郭队,一瞅到枪,忙回头打一眼神。
店铺阴晦,几个黑乎乎的大锅炖着烂糟糟的猪内脏,桌椅油腻得发黏。
内部墙体正敞开,是一个活动板门,通向一间黝黑的暗房。
挂满金饰的店主在老头示意下用脚踩住开关,墙体自动闭合。
原本在暗房畅谈的三个男人停止了交流,听着一墙之隔外警察与嫌犯的叫喊。
“干嘛抓我呀,我不是!疼疼,诶疼!”
“那你心虚什么,跑什么!”
“你们追得跟鬼撵一样,我为啥不能跑!”
“你要不躲躲闪闪,为什么追你!”
三个男人同时露出戏谑的笑容。
其中靠窗的男人拿着个简易的冰袋敷着右侧面颊,他的笑使得肌肉牵拉,疼得整张脸歪曲。凉薄的眼睛落落穆穆,举手投足带着不瘟不火的闲散劲儿,他是29岁的律师米和。
胡同里,小侯扭着嫌疑犯双臂扣上手铐。
嫌犯的脸拉下来,变得阴狠,变得极长。
“我怎么躲躲闪闪了?怎么躲躲闪闪了,你冲过来我凭啥不能跑!”
“少他妈废话!赶紧走!”
郭队离开时瞥了眼陈麻子卤煮。
老陈倚在门口冲郭队猥|琐一笑,露出一排残缺的黄牙。
暗房的门重新打开。
桌面上放着一沓4万人民币和做了细致标记的人物材料。
圆桌旁密谈的三个男人。
米和西装革履,他对面是一个苍脸黝黑的男人,深暗的眼窝戾气横生,他是情报收集专家阿成。
另一个清秀圆润,叫阿广,律师助理,正指导着米和冰袋的位置。
他们都出生于港岛。
“左边滴,左边,过佐啦,右边落少少……你自己哪里疼你自己不知道吗?”
“麻了,都麻啦!”米和在紫红的面颊上轻轻拍了两下,“还质问我为什么帮这样的杀人犯辩护。那么小的女人,你都想象不到她看我的眼神。人又不是我杀的,工作而已。”
阿广嗤笑,“这次被扇两下,下次被捅两刀,再下次说不定被人拆分!别看我,我十卜(支持)你工作哒,做好安全措施嘛,我不可能每次都盯在你身边。”
米和狭长精明的眼睛跳读着面前材料。
“1岁、2岁、3岁、4岁……8岁开始在烤面包上涂黄桃果酱,一定要从左边仔仔细细抹到右,两天洗一次头,沐浴露是蔷薇气味,现在27岁,身高1米70,全天思考模式且少眠多梦,右脚足弓比左脚略有塌陷……”
他神色晦暗不明,“这么细节的信息活到27岁才用了8页纸,那活到死也就20多页。我20多页,你20多页,他20多页,没啦,就没啦。那我手里这些坐牢的人的日子算什么,怎么写?是空白还是repeat,监狱监狱监狱,坐牢坐牢坐牢,周一晚上九点刷牙,周二晚上九点刷牙,周三晚上九点刷牙……”
男人们笑起来。
“一页满满的repeat,两页repeat,三页repeat……不全是恶人啊,也不一定都是加害者,大概率的加害本质都源于受害,那为什么要过repeat的日子。律师的价值,不就是翻盘这几页纸的价值吗?我应该被打吗?我凭什么应该被打?”
枯瘦的老陈端来三杯威士忌,米和拿出冰袋里的两块冰扔进酒中。
他看到资料上“梦想”这一栏是空白。
米和食指轻轻扣击,“为什么这里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