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人,只有四处有些欧洲人在低声哭泣、抱怨,随后又静了下来,仿佛看见东方人的沉着、忍耐、得体而感到羞愧似的。花园边上那个没有腿的躯体还在抽搐,像一只失去了脑袋的小鸡一样。从那个人穿的汗衫看来,他可能是一个三轮车夫。
派尔说,quot;真不舒服。quot;他看看皮鞋上的血迹,用厌恶的声音说道,quot;这是什么?quot;
quot;是血,quot;我说。quot;你早先从没有见过血吗?quot;
他说,quot;我得把皮鞋擦干净才好去见公使。quot;我认为他至今还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他生平这才第一次看见真正的战争:他曾经撑着小船到发艳去,像一个小学生在做梦那样。反正在他的眼里军人算不了什么。
我一手放在他的肩上,迫使他朝四周看看。我说,quot;这时候这地方总是挤满了妇女和儿童——-这是人们购买东西的时刻。干吗偏偏挑选这个时候?quot;
他软弱无力地说道,quot;原来是要举行一次游行的。quot;
quot;你们希望干掉几名上校吧。可是游行昨儿就取消啦,派尔。quot;
quot;我并不知道。quot;
quot;不知道!quot;我把他推到一摊血里,那儿先前刚放过一个担架。quot;你们的消息应该灵通点儿。quot;
quot;我昨儿不在市区里,quot;他说,一面低下头看看皮鞋。quot;他们早应该取消这次行动的。quot;
quot;那不就错过这场玩笑了吗?quot;我问他。quot;你们当真指望泰将军这场示威失败吗?这样可比一次游行好。在一场战争中,妇女和儿童是新闻,军人并不是。这样会唤起全世界报刊的注意。你已经成功地使泰将军变得十分重要了,派尔。你已经使第三势力和民族民主主义处到了适当的地位。回家去吧,去把你们英勇的死者谈给凤J[听——-她的同胞中又少去几十个需要操心的了。quot;
一个矮小、肥胖的教士慌慌张张地跑过,手上端着一个盘子,里面放了一件东西,用一条餐巾盖着。派尔已经好半天没有作声了,我也没有更多的话要说。真个的,我已经说得太多了。他脸色苍白,神态沮丧,就要晕倒了。我想,quot;这有什么好处呢?他总是单纯无知的。你不能责怪单纯的人,他们永远是无罪的。你所能做的只是控制住他们,要不然就消灭掉他们。单纯无知是一种精神失常。quot;
他说道,quot;泰将军不会于出这种事情来。我相信他决不会。准是有人欺骗了他。
是共产党人……quot;
他满脑子给善意和单纯无知武装得坚不可摧。我撇下他站在广场上,自己朝前沿着卡蒂纳街走去,走到那座庞大的淡红色大教堂拦住了去路的地方。已经有不少人涌了进去:能到那些死玩意儿面前去为死人祈祷,对他们一定是一种安慰。
我不像他们,我大有理由感恩不已,因为凤儿难道不是还活着吗?凤儿难道不是事先得到了quot;警告quot;吗?不过,我忘不了的是,广场上那个没有腿的躯体,那个躺在妈妈膝上的婴儿。他们事先没有得到警告:他们不够重要。假如游行真的举行了,他们会不会同样也在那儿,他们出于好奇,会去看看军人,听听演说,还会去撒一些鲜花吗?一个两百磅重的炸弹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当你在建立一个民族民主阵线的时候,得死掉多少名上校才抵得上一个婴儿或是一个三轮车夫的性命呢?我唤住了一辆摩托三轮车,叫他拉我到米托码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