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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夜夜流光相皎洁。

    月暂晦,星常明,

    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正是那首她今日在殿上当众念出的诗!与谢砚塞入她箭囊的那张诗笺,字字句句,分毫不差!

    指尖轻轻拂过那墨迹。墨色已经沉淀,却仿佛还带着书写者落笔时滚烫的温度和……隐秘的悸动。

    沈知微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屏住了。

    她认得这字迹。三年前,当她策马归来,整理箭囊时意外发现这张纸片,看到这熟悉的、曾在谢砚呈给太子的策论上见过的笔锋时,那种震惊和荒谬感,丝毫不亚于今日殿上的谢砚。

    左相谢雍的独子,那个在朝堂上与自己父亲针锋相对、寸步不让的谢砚,竟然……对她……

    那一刻,她的心,第一次因为一个男人,跳得那样快,那样乱。混杂着难以置信、一丝隐秘的甜意,还有巨大的、冰冷的恐惧——他是谢雍的儿子!是沈家的死敌!

    她将这张纸片如同烫手山芋般藏了起来,藏进了这个最隐秘的匣子,连同那日穿过的红衣一角。她告诉自己,这只是少年人一时兴起的荒唐,是政敌之子别有用心的试探。她强迫自己忘记,强迫自己用更深的冷漠和敌意去面对那个在宫宴上、在围猎场上总是目光锐利、言辞犀利的谢砚。

    三年了。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忘得很干净。

    直到今日,为了破局,她不得不亲手将这深埋心底的隐秘挖出来,当作最锋利的武器,刺向他,也刺向自己。

    利用……破局……

    谢雍那冰冷的、带着洞穿一切的目光和话语,此刻无比清晰地回响在耳边。

    沈知微的手指猛地攥紧了那张薄薄的诗笺!脆弱的纸张在她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她是在利用他吗

    是!她必须利用!为了沈家!为了父亲!她没有选择!

    可是……为什么当她在殿上念出那句诗,当看到他眼中瞬间掀起的惊涛骇浪和被撕裂的痛苦时,她的心会那么痛为什么当父亲斥责她不知廉耻、自毁名节时,她除了冰冷和决绝,心底深处还藏着一丝无法言说的委屈

    啪嗒。

    一滴温热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滴落在紧攥的诗笺上,迅速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沈知微猛地一惊,抬手抚上脸颊。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湿意。

    她……哭了

    为了什么为了名节受损的屈辱为了脸颊和手腕的伤痛还是为了……那个被她亲手撕碎、踩入泥泞的、关于三年前围场初遇的隐秘念想

    月光清冷,映照着铜镜里那张苍白带伤、泪痕未干的脸。镜中人眼中,有冰冷的决绝,有深沉的疲惫,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解读的、深藏的脆弱和动摇。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又低头看着掌心中那张被泪水打湿了一角、字迹微微晕开的旧诗笺。那清隽的字迹仿佛活了过来,带着三年前的阳光和尘土气息,无声地质问着她。

    心口,某个被冰封的角落,悄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缝隙里,渗出的是比屈辱和伤痛更让她恐惧的东西——一种名为动摇的毒。

    她猛地抬手,并非抚泪,而是狠狠地、带着一种自毁般的决绝,拔下了发髻间那支通体莹白、簪头雕刻着一朵含苞玉兰的白玉簪——那是她及笄时母亲留下的遗物,也是她平日里最珍视的首饰。

    没有丝毫犹豫!

    哐当!

    一声清脆刺耳的碎裂声,骤然打破了栖霞院的寂静!

    那支价值连城的白玉簪,被她狠狠掼在冰冷的青砖地上!簪身瞬间断成几截,那朵莹润的玉兰花苞更是摔得粉碎,细小的玉屑四溅开来,在月光下闪烁着凄冷的微光。

    如同某种彻底斩断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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