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吹散了我包头的布巾,露出我饱经风霜却眼神沉静的脸。身后,是墨昀沉默而坚实的守护。怀里,是阿屿均匀的呼吸。
前路是未知的波涛。
但我知道,那个叫琯玥的皇后,早已死在了两年前凤仪宫的那场大火里。
活下来的,是阿玥。
一个母亲,一个……终于能为自己活着的女人。
船行三日后,在一个风平浪静的清晨,抵达了目的地——一个比鹭洲更偏远、几乎不为外人所知的环状珊瑚岛,名为月牙屿。岛上居民不多,多是靠海吃海的渔民和少数几家经营简单客栈、杂货铺的商户,民风淳朴,与世隔绝。
墨昀口中的落脚点,是岛上一位独居的老婆婆空置的旧屋。老婆婆被儿子接到更大的岛上养老去了,房子托付给相熟的船主照看。屋子虽然简陋,但背山面海,推开窗就能看到碧蓝的海水和洁白的沙滩,干净而宁静。
惊魂初定的我们,终于在这里暂时安顿下来。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在鹭洲时的平静,甚至更加安宁。墨昀很快凭借精湛的医术,赢得了岛上居民的信任和尊敬。他免费为渔民看诊,处理一些常见的伤病和岛上特有的热病,只收取一些力所能及的食物或海货作为报酬。我则帮人补网、晒鱼干、做些简单的缝补,换些米粮。
阿屿在温暖的海风和自由的气息里茁壮成长,小脸晒得黑红,咿咿呀呀地学着岛上土话,成了大家的开心果。
然而,那日在码头与皇帝猝不及防的对视,如同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他眼中那瞬间爆发的狂喜和势在必得的攫取光芒,像毒蛇的信子,时不时地在我心头舔过,带来一阵阵冰冷的战栗。
我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以他的权势和偏执,找到鹭洲绝非偶然。那次让他亲眼看到我还活着,更如同在猛兽面前暴露了行踪。月牙屿虽然偏远,但终究还在海上,还在他所能触及的范围之内。
平静的海面下,暗流汹涌。我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墨昀,一天傍晚,看着阿屿在海滩上蹒跚学步,追逐着退潮后留下的小螃蟹,我轻声开口,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墨昀正低头整理晾晒的草药,闻言动作一顿,抬起头看我。夕阳的金辉落在他清俊的侧脸上,他的眼神平静而了然。
我知道。他放下手中的草药,走到我身边,目光也追随着沙滩上那个小小的身影,那日码头的人,是冲你来的,对吗他的眼神……太可怕了。他没有问他是谁,也没有问为什么,只是陈述着事实,语气里是全然的理解和担忧。
我点了点头,心头涌起一阵酸涩的暖流。这个男人,用他沉默的守护,包容着我所有的过去和惊惶。他……不会放弃的。鹭洲能找到,月牙屿……也未必安全。我看向墨牙屿港口的方向,那里停泊着几艘渔船和一艘稍大些的补给船,我想……我们得走得更远。远到……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墨昀顺着我的目光望去,沉默了片刻,然后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带着药草的微凉,却传递着坚定的力量。
好。他毫不犹豫,我跟船主打听过了,下个月初,会有一艘远洋的大商船在‘星罗群岛’的主岛‘望潮岛’停靠补给,然后一路往南,穿过‘风暴角’,去往更南边那片被称作‘千屿之海’的地方。那里岛屿星罗棋布,很多小岛在地图上都没有名字,与中原几乎断绝往来。
千屿之海,风暴角……光是听名字,就充满了未知和艰险。
会很苦,很危险。我看向他,眼中带着歉意和对未来的忧虑。阿屿还那么小。
墨昀却笑了,笑容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温和而坚定,他低头亲了亲阿屿沾满沙子的头顶,小家伙咯咯笑起来。
再苦,能苦过提心吊胆、朝不保夕的日子吗他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