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裴语风坠落千仞崖时,以为自己会粉身碎骨。
崖底的守崖人顾聆偃只需动动手指,就能让她灰飞烟灭。
可他没有。
三百年来,他第一次听见声音——是她濒死时散发的恐惧波动。
他将她囚在崖顶唯一的石屋,隔绝了吞噬万物的寂静。
她无法逃脱,他无法解释。
直到她在他门外唱起歌谣,他石化三百年的指尖,竟微微颤抖。
别唱了,他嘶哑开口,再唱,我就要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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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语风像一片被狂风撕下的羽毛,裹挟着破碎的灵光与刺目的血痕,从翻涌的云海之上直坠而下。绝望,无助。
千仞崖——这悬浮于天地之间、如同巨大獠牙刺破苍穹的孤峰,在她模糊的视野里急速放大,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扑面而来。她的翅膀早已折断,风语族赖以翱翔的灵羽黯淡无光,体内残存的力量被这方天地霸道地吸吮、湮灭。
万籁俱寂,这不是形容,而是千仞崖冰冷的法则。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血沫无声地涌出,灼烧着冰冷的空气。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心脏,勒得她无法呼吸。
意识在绝对的寂静中沉浮,濒临溃散。身体狠狠砸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骨头碎裂的剧痛让她短暂地清醒了一瞬。她挣扎着抬起沉重的眼皮。
一双靴,映入她模糊的视野。
靴子是与崖壁同色的玄黑,布满风霜侵蚀的痕迹,仿佛本身就是这孤峰的一部分,沉重,亘古,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凝固感。目光艰难地向上攀爬,掠过同样玄黑、毫无纹饰的衣袍下摆,最终撞进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
那是守崖人的眼睛。
顾聆偃站在那里,像一尊矗立了千万年的石雕。他太高大了,嶙峋的身躯几乎挡住了头顶那片灰蒙蒙、毫无生气的天光。
三百年的孤寂与镇守,早已磨平了他所有属于人的鲜活棱角。他的脸上覆盖着一层岩石般的冷硬质感,皮肤下的血管似乎也凝固了,只剩下一种非人的、冰冷的灰白色。眼神沉寂如古井,没有丝毫波澜,空洞得能吞噬一切光线与声音。时间在他身上仿佛失去了意义,只留下近乎永恒的沉重与死寂。
他俯视着地上重伤垂死的闯入者,如同俯视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没有询问,没有惊讶,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起伏。职责早已刻入他的骨髓:抹杀一切威胁千仞崖稳定的存在。
他缓缓抬起了手,那只手同样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石质化,指节僵硬粗大,动作滞涩,仿佛抬起它需要对抗整个世界的重量。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却极度危险的气息,那是属于千仞崖的、能够湮灭万物的沉寂之力。只需落下,眼前这个风语族的生灵,连同她带来的所有麻烦和气息,都将彻底归于虚无。
裴语风的心脏在死寂中狂跳,撞击着胸腔,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濒临碎裂的痛楚。她无法言语,无法移动,连体内最后一丝灵光也在这片绝域中迅速熄灭。她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将所有的恐惧、哀求、绝望,都灌注在唯一还能表达的眼睛里。她不能死,她的族人还不知道她新得到的灭族阴谋,她绝对不能!
泪水无声地滑落,混着脸上的血污,滚烫地灼烧着冰冷的皮肤。她的目光死死地锁住顾聆偃那双深渊般的眼睛,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杀意凝结的空气,沉重得如同实质的铅块。顾聆偃石化的指尖,距离裴语风的眉心仅剩寸许。那足以令魂魄冻结的沉寂之力,冰冷而锐利,已触碰到她额间染血的皮肤。只需一瞬,这缕脆弱的生命之火便会彻底熄灭。
就在这终结的前一刻,一股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穿透了顾聆偃周身那层凝固了三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