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冰冷的液体猛地灌入鼻腔、咽喉,带着河底淤泥特有的腥腐气息,沉重地挤压着胸腔。那灭顶的窒息感像是无数双从地狱伸出的手,死死扼住我的喉咙,要将我拖入永恒的黑暗。
意识在痛苦中沉浮,挣扎。
然而下一瞬,那令人绝望的溺毙感骤然消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凭空抹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柔软、微凉而干燥的触感,轻轻摩擦着指尖。意识被猛地从漆黑的水底拽起,狠狠摔回现实。
我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织金绣凤的朱红帐顶,繁复华丽得刺眼。阳光透过半开的茜纱窗棂,将浮动的微尘照得纤毫毕现。空气里弥漫着陌生的甜腻熏香,混合着新木家具的气息。身下是光滑如水的锦缎,触感冰凉,却带着一种不真实的奢华。
这里是……哪里
我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拂过自己的脸颊。皮肤光滑细腻,带着年轻特有的弹性,没有记忆中最后那几年流亡风霜刻下的粗糙与皱纹。手腕抬起,素白的寝衣袖口滑落一截,露出的腕骨纤细,肌肤莹润,不见丝毫伤痕。
不……不对!
我心头剧震,手指颤抖着,近乎粗暴地摸索到左腕内侧。指尖下的皮肤光洁平整,没有任何凹凸。然而,就在这平滑的肌肤之下,灵魂深处却清晰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幻痛——那是前世,在那座被血与火染红的宫殿里,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用冰冷的长剑剑脊,一寸寸碾碎我腕骨的剧痛。他欣赏着我的惨叫,如同欣赏蝼蚁的挣扎。
云璃,他低沉的声音带着残酷的笑意,穿透记忆的屏障,清晰得如同就在耳边,你这双弹琴的手,以后怕是再也拨不动弦了。
父皇的头颅……滚落在丹陛之下,怒睁的双眼凝固着最后的不甘与惊骇……母妃悬在梁上的素白身影……宫墙内外震天的喊杀与绝望的哭嚎……最后是冰冷的河水灌入肺腑的窒息……
国破家亡的惨烈碎片,裹挟着滔天的恨意,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意识的重闸,狠狠撞击着我的神魂!每一个画面都带着滚烫的烙印,灼烧着四肢百骸。
呃啊……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溢出。我猛地蜷缩起身体,双手死死揪住身下冰凉的锦缎,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收缩都牵扯着灵魂深处那道永不愈合的、名为亡国的伤口。
云璃……大靖的云璃公主……已经死了!死在那场滔天的大火里,死在冰冷的护城河中,死在……那个男人萧彻的剑下!
那么,现在占据这具身体的,又是谁这陌生的宫殿,这陌生的奢华,这陌生的……年轻身体
公主殿下您醒了一个清脆中带着一丝怯意的声音在帐外响起,伴随着细碎的脚步声。
纱帐被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撩开一角,露出一张稚嫩清秀的脸庞,梳着双丫髻,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穿着宫中婢女制式的淡青色宫装。她小心翼翼地望进来,眼中带着明显的担忧和恭谨。
公主殿下
我压下胸腔中翻江倒海的恨意与混乱,强迫自己冷静。目光锐利地扫过眼前这张陌生的脸。她唤我……公主是哪国的公主大靖早已灰飞烟灭!
现在……是什么时辰我开口,声音出乎意料的沙哑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
小宫女似乎被我这嘶哑的声音惊了一下,连忙垂首,恭敬地回道:回殿下,刚过卯时三刻。您昨日舟车劳顿,抵达行宫后便歇下了,可还安好奴婢瞧着您脸色似乎不太好她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我一下,又迅速低下头。
卯时三刻……行宫……
我微微闭了闭眼,试图从这具身体混乱模糊的残留记忆碎片中搜寻有用的信息。一些零星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