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了软榻上。
时间如同指间流沙,倏忽而过。咸福宫那场惊心动魄的毒燕风波,最终被定论为刁奴剪秋私怨谋害,事败自食恶果。皇后吃了这个哑巴亏,表面震怒,严惩了监管不力的几个翊坤宫奴才,却再未踏足咸福宫一步,也再未对齐妃有过任何体恤之举。宫墙深深,那碗毒药和剪秋的死,像一块沉入深潭的巨石,只在表面留下几圈涟漪,便迅速被遗忘在宫闱倾轧的尘埃里。
我依旧是翠果,齐妃身边最得力、也最令人敬畏的大宫女。只是咸福宫的门禁更严了,规矩更密了,连空气都仿佛凝固着无声的警惕。齐妃似乎被那碗毒药彻底吓破了胆,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也更粘我。她常常在暖阁里一坐就是半天,目光追随着我安排宫务、检查门禁的身影,眼神复杂得像一团纠缠不清的丝线。
一个秋雨绵绵的午后,窗外雨打芭蕉,沙沙作响。殿内暖炉烧得正旺,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安息香。齐妃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无意识地绞着一方素白的丝帕。我正蹲在炭炉边,用火钳拨弄着里面烧红的银霜炭,确保温度均匀。
翠果……她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被风吹散的蛛丝。
我动作未停,只淡淡应了一声:娘娘有何吩咐
沉默在雨声中弥漫开。过了许久,她才又低低地说: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本宫她的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娇怯,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近乎悲凉的困惑,还有一丝极力压抑的哽咽,挡在本宫前面……挡着皇上……查奸细……还……她似乎想起了那碗毒药和剪秋的死状,声音猛地顿住,身体不易察觉地瑟缩了一下,你……你明明可以……
可以什么可以明哲保身可以另攀高枝在这深宫里,一个无依无靠的宫女,离开了咸福宫这个看似摇摇欲坠、实则被我构筑成铁桶的堡垒,只会死得更快。
我拨弄炭火的手顿住了。火钳尖端磕在炉壁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暖阁里很安静,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细微噼啪声和窗外淅沥的雨声。
为什么
林铮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腾:警校毕业时的铮铮誓言,警徽在阳光下闪耀的光芒,追捕罪犯时奔跑的脚步,受害人获救时感激的泪水……那些属于警察林铮的热血、责任和守护的信念,早已刻进了灵魂深处。即便被困在这具名为翠果的宫女身体里,即便面对的是这个愚蠢懦弱的宫妃,那份守护的执念,从未改变。或许,在穿越时空的混乱中,她李静言,阴差阳错地成了林铮在这个扭曲世界里,唯一能抓住的、需要他守护的责任。
因为,我缓缓直起身,没有回头看她,目光落在跳跃的橘红色炭火上,声音低沉而平静,带着一种穿越了时空的疲惫和坚定,答应了要护着你,活到四皇子继位那天。
我听到了身后骤然变得急促的呼吸声,还有丝帕被死死攥紧的窸窣声。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雨声依旧。
许久,身后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的回应,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清晰:
嗯。
时光的车轮碾过紫禁城的琉璃瓦,碾碎了无数红颜枯骨。华妃、甄嬛、皇后……那些曾经煊赫一时的名字,最终都化作了史书上的寥寥数笔,或是深宫角落里无人问津的尘埃。权力的游戏永不停歇,只是玩家换了一茬又一茬。
咸福宫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在我的掌控下,始终维持着一种奇异的、与世隔绝般的平静。齐妃李静言,这个曾被所有人视为愚蠢、注定早夭的妃子,竟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她依旧沉默,依旧胆小,只是眼底深处那份怯懦,渐渐被一种沉静的、近乎麻木的坚韧所取代。她像一株柔弱的藤蔓,紧紧缠绕在我这棵沉默的大树上,汲取着生存的养分。
雍正十三年的冬天,格外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