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冷的谷底:你说什么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破了一切喧嚣,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也钻进了所有屏息凝神、试图听清动静的宾客耳中:
李默……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哭腔,却又透着一股冰冷的决绝,我……我不能嫁给你!
嗡——
世界仿佛瞬间失声。
前一秒还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欢呼声、司仪洪亮的嗓音,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掐断。
死寂。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如同巨大的冰盖轰然落下,冻结了单元楼前所有的空间。
几百道目光,从好奇、祝福、期待,瞬间转为极致的震惊、茫然、难以置信。每一道目光都像带着实质的温度,灼烧着我暴露在空气里的皮肤。
我维持着俯身的姿势,僵在原地。
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倒涌上头顶,太阳穴突突地狂跳,耳边是血液奔流的轰鸣。
不能嫁
这三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心脏,再用力搅动。
眼前精心布置的喜庆场景——大红的拱门、飘舞的彩带、亲友们一张张错愕的脸——都在瞬间扭曲、褪色,变得无比荒诞和讽刺。
心口那个地方,先是被巨大的、荒谬的钝痛狠狠击中,紧接着,一股灼热的、几乎要焚毁理智的怒焰,猛地从最深处窜起!
愤怒烧干了所有的痛楚和不解,只剩下一种被当众剥光、踩在泥里的屈辱和毁灭欲。
我慢慢地、极其缓慢地直起身。
目光扫过车外那一张张凝固着震惊表情的脸,扫过司仪僵在脸上的职业笑容,扫过伴郎阿哲目瞪口呆、手足无措的样子,最后,落回到车内那张惨白的、泪痕交错却写满决绝的脸上。
林薇避开了我的视线,手指死死抠着手机边缘,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浮木。
呵……一声低低的、毫无温度的笑从我喉咙里滚了出来,在死寂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和突兀。
我的手抬了起来,没有去拉林薇,而是伸向了自己胸前。
指尖触碰到那朵饱满、鲜红、象征着爱情与承诺的玫瑰胸花。
丝绸的花瓣冰凉。
下一秒,我猛地用力一扯!
嗤啦——
细微而清晰的撕裂声响起。
精心制作的胸花在我指间瞬间变形、破碎,娇嫩的花瓣被粗暴地揉烂,花蕊和别针扭曲在一起,鲜红的汁液沾污了指尖,也在我挺括的白色衬衫前襟上,留下了一道刺目的、狼藉的暗红污痕。
像一道狰狞的伤口,宣告着某个精心构筑的世界彻底崩塌。
我将那团残破的红狠狠攥在手心,尖锐的别针刺破了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却奇异地让我濒临爆炸的神经获得了一瞬诡异的清明。
我抬起头,目光不再看车内的林薇,而是穿透凝固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一个同样僵硬的身影上——那个一直安静地、几乎被所有人遗忘在角落里的伴娘,陈露。
她穿着浅粉色的伴娘纱裙,脸色比林薇好不了多少,同样苍白如纸,嘴唇微微哆嗦着,那双总是沉静温和的眼眸,此刻盛满了巨大的惊骇和无措,正直直地看着我,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鹿。
我朝她伸出了那只沾着花汁和血迹的手。
行。我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清晰地割开凝固的空气,砸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那换人。
**第四章:骤雨**
死寂被彻底打破。
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冻结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骇浪!
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