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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那股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威压随着他的离开而消散了一些。但花厅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地上跪着的丫鬟们大气不敢出。桌上,那盘被他抓烂的火腿肉片、被撞歪的蟹黄包碟子、滴落在锦袍上的油渍……一切狼藉,都在无声地嘲笑着他。

    赵金宝呆呆地站在那里,手腕上被捏过的地方隐隐作痛。胃里塞满了昂贵的肉片,却感觉不到一丝饱足,反而沉甸甸的,像塞满了冰冷的石头。油腻的酱汁黏在脸上、手上、衣服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腻气味。他看着自己沾满油污的手,又看看镜子里那个同样狼狈不堪的大少爷,一股巨大的羞耻感和自我厌恶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属于陈三的饥饿被暂时填满,但一种更深沉的、来自灵魂的空洞和冰冷,却彻底将他淹没。这泼天的富贵,这锦衣玉食,这七个如花美眷……原来竟是一座更加华丽、更加令人绝望的牢笼。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寒冷。这寒冷,竟比那破茅屋里的风雪,更让他颤栗。

    书房的门厚重而沉实,推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上好墨香、陈年书卷气和名贵熏香的独特气味扑面而来。这气味本该令人心旷神怡,此刻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赵金宝的脚步下意识地放轻、放慢。

    书房极大,四壁皆是顶天立地的紫檀木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线装书册,有些书页已经泛黄卷边,透出岁月的沧桑。靠窗是一张巨大的、纹理如山水云霞般的黄花梨木书案,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文房四宝:一方雕龙刻凤的端砚,墨块乌黑发亮;几支大小不一的紫毫湖笔;一叠雪白的宣纸。书案一角,还放着一个精巧的鎏金博山炉,正袅袅吐出淡青色的香烟,那香气清幽沉静,却压不住书房深处隐隐透出的另一种气息——一种更陈腐、更隐秘、带着金属锈蚀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腻余韵的味道。

    赵半城正背对着门口,负手站在书案后,面朝着墙壁上悬挂的一幅巨大的《关公夜读春秋图》。画上的关公一手捋须,一手执卷,丹凤眼微眯,烛光映着枣红色的脸庞,威严凛然。赵半城的身影在画前显得异常高大沉凝。

    爹。

    赵金宝停在书案前几步远的地方,声音有些发干,带着残留的惊悸。手腕上被攥过的地方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赵半城没有立刻转身。书房里静得可怕,只有博山炉里香烟丝丝缕缕上升的细微声响。这种沉默,比刚才在花厅里的雷霆震怒更让人心头发毛。

    过了许久,久到赵金宝几乎要以为父亲已经忘了他的存在时,赵半城才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已没有了方才的暴怒,只剩下一种深潭般的平静,平静得令人心悸。他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从头到脚扫视着赵金宝。赵金宝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同样是价值不菲的锦袍,脸上的油污也洗净了,但眼神里的惊惶和茫然却无法洗去。

    知道错了

    赵半城的声音不高,平平淡淡,却像重锤敲在赵金宝心上。

    赵金宝垂下头:儿子…儿子一时失态,请爹责罚。

    他努力模仿着记忆中属于赵金宝的、面对父亲时的惶恐语调。

    失态

    赵半城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你那不是失态,是失心疯!是丢人现眼!

    他踱步到书案后,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黄花梨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我赵半城纵横商海三十年,挣下这份家业,靠的是手段,是规矩!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

    他的声音渐渐严厉起来,你看看你!为了一口吃的,就丑态百出,像个市井无赖!成何体统将来如何执掌这偌大的家业如何在这虎狼环伺的世道里立足

    赵金宝的头垂得更低,身体微微发颤。赵半城的每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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