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冰冷的雨点砸在落地窗上,蜿蜒扭曲的水痕将窗外的霓虹切割得支离破碎,也映照着顾承泽那张毫无波澜的脸。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雪茄和昂贵皮革混合的冷硬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那只装着支票的纯黑色信封,被他两根修长的手指随意地夹着,像递出一张无关紧要的纸片。
五百万。顾承泽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比窗外的冷雨更冻人骨髓,拿着它,离开这里。他狭长的眼眸微微垂下,视线落在我身上,却空洞地穿透过去,仿佛在看一件亟待丢弃、沾了污渍的旧物,带着一种刻入骨子里的轻慢,苏晚,你该有自知之明。你这种……他顿了顿,似乎在挑选一个足够精准又足够伤人的词,…平庸的女人,永远配不上顾太太的位置。
心脏的位置,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拧绞,痛得几乎无法呼吸。血液似乎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地逆流冲上头顶,耳膜嗡嗡作响。我死死地盯着那只黑色信封,那刺目的伍佰万元整字样,像烙铁一样烫在视网膜上。指尖冰凉,控制不住地细微颤抖,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里,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痛感,勉强压住那股翻涌而上、几乎要将喉咙撕裂的酸涩和屈辱。
办公室里死寂一片,只有窗外单调冰冷的雨声,和他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指针走动时,发出的极其轻微的嗒、嗒声,如同倒计时,冷酷地敲打着我的尊严。
我抬起眼,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没有丝毫温度的眼眸。没有歇斯底里,没有质问,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波动。我慢慢地、异常平静地伸出手,接过了那只沉重得几乎拿不稳的信封。指尖触碰到他微凉的皮肤,他像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一样,几乎是瞬间就收回了手,动作快得带起一丝细微的风。
好。一个字,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干涩沙哑,却异常清晰,砸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里。我没有再多看他一眼,攥紧了那个装着五百万羞辱的信封,挺直了背脊,转身,一步一步,走出了这间曾让我有过短暂幻梦、如今只剩下彻骨寒意的奢华办公室。高跟鞋踩在光洁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又孤单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碎裂的心上。
沉重的红木大门在身后无声地合拢,彻底隔绝了那个属于顾承泽的世界,也碾碎了我所有的天真和幻想。
五年光阴,如同一场漫长的、无声的落雪,悄然覆盖了过往的喧嚣和痛楚。
曾经被捧在云端又狠狠摔落的双手,如今在香遇这间弥漫着复杂气味的街角小店中找到了新的支点。左手腕骨深处那道几乎要了命的旧伤,如同潜伏的幽灵,在每一个阴雨天或过度劳累后,都会准时唤醒尖锐的刺痛和无法抑制的细微震颤,无声地提醒着我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晚姐,这瓶‘雨后花园’的尾调,客人说感觉太‘粉’了,压得慌,想调淡一点店员小雅捧着一瓶试香纸,皱着秀气的眉头,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询问凑过来。
我放下手中正在擦拭柜台玻璃水痕的抹布,左手下意识地在围裙上蹭了蹭,试图缓解那熟悉的、针扎似的微麻感。接过小雅递来的试香纸,凑近鼻尖。雨后湿润泥土的清新感还在,但中后调里鸢尾根和紫罗兰酮的粉质感确实过于厚重,压住了广藿香和橡木苔带来的湿润绿意。
嗯,鸢尾根的比例减百分之三,紫罗兰酮减百分之一,我微微蹙眉,感受着香气在鼻腔里的变化,加一点冷杉精油,0.5%左右,提亮木质绿感,把那种沉闷的‘粉’压下去。
好的晚姐!小雅眼睛一亮,立刻记下,转身小跑着去了后面的调香工作台。我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落在工作台一角那个小小的、不起眼的恒温冷藏柜上。柜门紧闭,里面静静躺着几支深棕色的玻璃瓶,瓶身没有任何标签,瓶口用特制的惰性气体密封塞封死。其中一支,色泽最深,如同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