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双男主,糙汉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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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桃妖
《桃夭劫》
——我以桃木为骨,灼灼其华,却偏偏烧不穿这人间荒唐
裴郁这辈子摔得最狼狈的一跤,是在一个暮春的午后。青石阶被一场毫无预兆的急雨浇得油滑,他怀里死死护着那卷熬夜誊抄的《策论》,脚下却是一个趔趄,整个人毫无形象地向前扑倒,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冰凉的雨水混着泥浆瞬间浸透了单薄的青衫,刺骨的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更要命的是,怀里那卷寄托了全部功名希望的《策论》,墨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晕染开来,字句糊成一片,像极了他屡试不第、糊成一团的人生。
贼老天!
裴郁趴在冰冷的泥水里,狠狠地捶了一下地面,泥点溅到脸上。他挣扎着爬起来,顾不得浑身狼狈,像只落汤鸡一样仓惶四顾,目光锁定了官道旁一片蓊郁的桃林。那层层叠叠的桃花在雨中沉甸甸地低垂着,形成一片天然的屏障。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去,只想找个地方躲过这场催命的雨。
雨水被浓密的枝叶筛过,落到林间已成了细密的雨丝。裴郁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泥浆,大口喘着气,狼狈地拧着衣角的水。就在这时,他抬起了头。
呼吸瞬间停滞。
几步开外,一株虬枝盘曲、不知活了几百年的老桃树下,斜倚着一个身影。那人一身素白长袍,纤尘不染,雨丝落在他周身,竟奇异地隔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连肩头几瓣被风吹落的桃花都沾着晶莹的水珠,却不显狼狈,反添清艳。他的眉眼是裴郁从未见过的精致,仿佛最上等的羊脂白玉精心雕琢而成,带着一种非人的空灵与疏离,像从某幅被遗忘的古画深处走出的精魄。
裴郁看得痴了,脑子一片空白,只凭本能脱口而出:神仙
那白衣公子长长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如同受惊的蝶翼,缓缓抬起。他的眼眸是极浅的琥珀色,清澈得能映出裴郁此刻狼狈不堪的影子。他似乎刚从某种沉睡或冥想中醒来,声音带着一丝初醒的懵懂,清凌凌的,像山涧敲击石头的泉水:我我是桃妖,在此处……修心。
他顿了顿,似乎对这个凡尘的词汇有些陌生。
裴郁回过神,一股莫名的轻松感冲散了方才的郁气。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竟咧开嘴笑了出来,露出一口白牙:修心哥们儿,这荒郊野岭,风大雨急的,我看你倒是修得挺‘闲情逸致’啊!
他也不客气,自来熟地一屁股坐在树下湿漉漉的草地上,也不管泥水沾脏了本就湿透的衣袍,避个雨,不介意吧我叫裴郁,一个……嗯,屡战屡败的倒霉书生。
他自嘲地拍了拍怀里那卷湿透发软的《策论》。
桃夭——这个刚化形不久,空有五百年修为却对人间几乎一无所知的桃树精——有些怔忡地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泥水、眼神却异常明亮生动的凡人。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匆匆路过这片桃林,或行色匆匆,或愁眉苦脸,或贪婪地仰望他本体的枝干,却从未见过这样狼狈不堪却又笑得如此……鲜活的人。心头那积压了五百年的孤寂,像被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漾开一丝难以言喻的涟漪。他学着裴郁的样子,也撩起雪白的衣摆,小心翼翼地坐在了稍远些的干燥树根上,姿态有些生涩。
雨点敲打着层层叠叠的桃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成了林间唯一的背景音。裴郁的话匣子打开了,就收不住。他讲起寒窗十载的枯燥,讲起考场上一次次名落孙山的憋屈,讲起家中老母殷切又沉重的期盼,讲起邻里乡绅明里暗里的嘲讽。讲到激愤处,他用力一拍大腿,泥水飞溅:去他娘的功名!老子有时候真想,找个像你这林子一样的地方,安安静静,自自在在,多好!管他什么光宗耀祖,管他什么封妻荫子!
桃夭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