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作响。
不是报复。
而是更深、更彻底的自我毁灭。
窗外的风声、巷子里的喧嚣似乎远去了。出租屋里一片死寂。只有她压抑的、委屈的抽泣声,像纤细的丝线,死死地缠在我心脏最软弱的部位。
仅有的,微弱的光……
我的目光艰难地移动,定定地落在她的脸上。泪痕狼狈地爬满年轻干净的脸颊,头发有些凌乱地粘在额角。可那双眼睛,那双即使在泪水中,也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愤怒和倔强、清可见底的眼睛……
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在这双瞳孔深处颤抖着挣扎浮现,如同坠入泥沼深处的星子被一阵夜风吹散阴霾,挣扎着透出微弱却清晰的光晕。
是啊……光。
我像被抽掉了全身骨头,身体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滑下去,直到跌坐回冰滑的地面,那摊散发着酸腐气息的呕吐物旁边。视线失焦,但那股浑浊的酒气和呕吐物发酵的恶臭突然变得无比尖锐刺鼻。
呃……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干呕。
一只手,带着温热的指温,轻轻按在了我的背上。
她没有走。
那一个混乱而痛楚的夜晚之后,那刺鼻的呕吐物气味仿佛一道无法被彻底拭去的印记,顽固地烙印在嗅觉的深处,每一次隐约捕捉到类似的气息,胃里都会条件反射地抽搐一下。那记脆响的耳光似乎还隐隐留在脸上,像一道无形的戒疤。
酒,彻底戒了。因为每次酒气上涌,眼前总会清晰地浮现出她眼底的痛心和那个决绝的耳光。
林薇没有再提那一晚的任何事。她的到来如同初春时节悄然渗入泥土的暖流,缓慢而固执地融化着冻结坚硬的冰块。隔一两天,她总会出现在那间破旧狭小的出租屋门外,手里会提着点东西。多数时候是新鲜的水果蔬菜肉蛋,分量不多不少,刚好够一个人吃几天;偶尔是楼下廉价超市买的一捆挂面、几筒便宜的方便面。
我找了个咖啡厅的兼职,离学校不远。她把一兜子橘子放在那张斑驳的桌子上,语气寻常得像只是出门买了趟东西,努力维持着轻松自然的口吻,顺便嘛,放学带点东西过来也方便。你别总吃外卖,那太油了。
她没有提姐姐林岚,仿佛这个名字从未存在过。她的陪伴是沉默的,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边界感,生怕重蹈那晚的覆辙。有时,她会在安静的房间里给我念点书——学校里的讲义,或者是些无关紧要的鸡汤文。她的声音清澈干净,像泉水滴落石面,试图冲刷掉那些盘踞在空气里的颓丧气息。更多的时候,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扇老旧的窗户边,自己低头看书或者用笨重的二手笔记本写作业。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在她年轻的脸庞上投下细碎的影。
阳光一天天驱散着出租屋里顽固不散的霉味和潮湿气息。
颓然困坐在污垢地板的日子,也一点点从无涯无边的黑暗里,被撕扯着剥离而出。林城曾经的头脑和眼光,像是长久搁置于尘埃之中的利刃,被无声无息的擦拭渐渐磨出了光。债主逼债的电话催命似的响着,像是现实最后的警告。林薇念的鸡汤文里无意提到的一个风口项目,像一道微小的火花,闪入了我的意识深处。
有个项目……老周提过……或许……能做
我把一个早已遗忘的商业设想雏形写在廉价笔记本上,纸张边缘泛着破旧发黄的毛边。几个曾经走得近的、同样被前妻刻薄语言伤害过的朋友闻讯而来,勉强凑了启动资金。
赌一把!我把那本写满计划和数据的破旧笔记本拍在桌上,第一次觉得体内沉寂许久的血开始发热。窗外依旧是杂乱无章的旧城区景象,电线如蛛网般切割着灰蒙蒙的天空,但这混沌的深处,开始悄然孕育风暴。
成功像滚落的雪球,初时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