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款,尤其是术中可能呼吸心跳骤停、术后可能长期昏迷或严重神经功能缺损那几行加粗的黑字,他的手抖得根本无法落笔。巨大的恐惧和自责几乎将他吞噬,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就在这时,一只沾着干涸墨迹、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坚定地覆在了他剧烈颤抖的手背上。那手冰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稳定力量。
林骁猛地抬头。
苏晚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边。她没有看他,目光直视着前方手术室亮起的红灯,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穿透了他所有的恐惧:
签。林骁,你女儿在等你救她。
她的另一只手,紧紧捏着那张被她塞进手袋的诊断书,指关节同样用力到发白。她看着那扇紧闭的手术室大门,仿佛透过冰冷的金属门,看到了里面那个小小生命正在与死神赛跑。那个承载着她最深痛与最隐秘温柔的名字的主人。
林骁看着苏晚近在咫尺的侧脸,看着她紧抿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唇线,看着她眼底深处那片强压下的惊涛骇浪。一股混杂着绝望、感激和巨大痛楚的热流猛地冲上他的眼眶。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在那份生死契约般的同意书上,签下了自己歪歪扭扭的名字。每一笔,都重若千钧。
护士拿着签好的文件匆匆跑进手术通道。
红灯刺目地亮着。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林骁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双手深深插入发间,肩膀无声地剧烈耸动。巨大的压力和无助彻底击垮了他。
苏晚依旧站着,如同一尊沉默的守护雕像。她看着那盏红灯,身体绷得笔直。小陈匆匆赶来,将一张支票和一个厚厚的信封(显然是张律师查到的资料)递给她。她只是微微颔首,目光没有离开那扇门分毫。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像一个世纪。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
一个穿着绿色手术服、戴着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神色疲惫但眼神锐利。他径直走向苏晚和林骁。
林骁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冲过去,声音嘶哑破碎:医生!我女儿…小雨…她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目光在苏晚和林骁之间扫过,最后落在苏晚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苏总监,王院长打过招呼。手术…很凶险,但初步成功了。肿瘤位置太深,我们尽了最大努力切除了大部分,但仍有少量残留紧贴脑干,无法完全剥离。孩子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但尚未度过危险期,术后72小时是关键。另外…
医生顿了顿,语气沉重:由于肿瘤压迫和手术创伤,孩子苏醒后,极有可能出现严重的神经功能障碍,包括但不限于肢体瘫痪、言语障碍、视力受损…需要做好长期康复的心理准备。后续治疗费用…会非常高昂。
知道了。辛苦您和团队。苏晚的声音异常平静,仿佛医生说的只是工作汇报。她甚至微微颔首致意,后续治疗,请按最优方案进行。费用问题,不用林先生操心。她的话,斩钉截铁,为这场战役划下了暂时的休止符,也为林骁卸下了最沉重的一座山。
林骁紧绷的身体骤然松懈下来,巨大的虚脱感让他眼前发黑,靠着墙才勉强站稳。他看着苏晚冷静地与医生沟通后续安排,看着她接过护士递来的ICU探视须知,看着她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一切…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女儿,为了那个叫林念晚的孩子。
当医生离开,ICU沉重的自动门隔绝了视线,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和冰冷的空气时,林骁积蓄已久的情绪终于彻底崩溃。
他猛地转身,面对着冰冷的墙壁,额头重重地抵在光滑的瓷砖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紧接着,压抑了太久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声,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那不是嚎啕大哭,而是极度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