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冰冷的雨水像密集的鼓点,狠狠砸在生锈的铁皮窗檐上。劣质铝合金窗框在风里吱呀作响,每一次呻吟都像有钝刀在刮擦我的神经。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混杂着廉价消毒水和隔壁隐约传来的劣质香烟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胸口。
我蜷缩在单人铁架床的角落,单薄粗糙的被单裹到下巴,身体却像筛糠般抖个不停。每一次细微的声响——走廊里模糊的脚步声、窗外突然呼啸而过的车鸣——都像电流般窜过脊椎,炸得我头皮发麻。冷汗早已浸透了后背薄薄的病号服,黏腻冰冷,紧贴着皮肤。
喉咙干得发痛,每一次吞咽都带着血腥味。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借着那点尖锐的刺痛,才能勉强压下喉咙深处几乎要冲出来的嘶吼。
这里是城郊结合部一家连招牌都模糊不清的小诊所病房,混乱、肮脏、无人问津。是我精心挑选的、远离一切风暴中心的安全屋。至少,我天真地以为,它能隔绝那个叫林薇的女人。
那个名字像烙铁一样烫在我的意识里。
上一世的记忆碎片,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奢华却冰冷的婚房,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虚伪的夜景。林薇,我那名义上的妻子,穿着丝质的睡袍,美得惊心动魄,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冰锥。她一步步走近,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规律、催命符般的声音。她手里拿着的东西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不是凶器,只是一份薄薄的、却足以将我打入地狱的股权转让协议。
签了它,沈亦白。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得可怕,为了明哲。
苏明哲。她的白月光。那个永远温润如玉、风度翩翩,却能在暗地里笑着碾碎对手一切希望的男人。她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他铺路。
我那时竟还存着一丝可笑的幻想,试图抓住她冰凉的手腕:薇薇,我们…我们才是夫妻!
她的回应是毫不留情地抽回手,力道大得让我一个趔趄。她俯视着我,眼神里只有彻底的不耐和厌弃,仿佛在看一团亟待清除的垃圾。夫妻你配吗签了字,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我给你一笔钱,滚得越远越好。
她身后的阴影里,苏明哲缓缓踱步而出,脸上挂着那副标志性的、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他走到林薇身边,自然地揽住她的腰,姿态亲昵而占有。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轻蔑。
亦白兄,识时务者为俊杰。他的声音温润,却像毒蛇的信子舔过我的耳膜,薇薇是为你好。强扭的瓜不甜,何必把自己弄得那么难堪呢
屈辱和绝望像岩浆一样在胸腔里翻腾、灼烧。我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他们:休想!林薇,你休想!这些是我爸留给我的!就算死,我也不会便宜你们这对……
后面的话被一声沉闷的重击打断。剧痛瞬间从后脑炸开,眼前一黑,天旋地转。我甚至没看清是谁动的手。只记得身体沉重地砸在地板上,冰冷坚硬。模糊的视野里,是苏明哲那张依旧温和笑着的脸,他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拭着指关节,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点灰尘。林薇就站在他旁边,冷漠地看着,精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
黑暗彻底吞噬意识前,我仿佛听见她冰冷的声音,遥远得像是来自地狱的回响:处理干净点。
……
呼——呼——
我猛地从血色的回忆中挣脱,大口喘着粗气,像一条濒死的鱼。心脏在肋骨下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胸膛。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辛辣的刺痛。我用力抹了一把脸,触手一片冰凉湿滑。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我狠狠地在心里对自己咆哮。
今天是他们原定举行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