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海的囚徒
问一句:“茉莉……最近怎么样?”
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
次数不多,我也只是含糊地应着:“还好吧。
”
不愿深谈。
记忆里他去英国前的夜晚,他拍着我的肩膀,眼神复杂地说:“向阳,喜欢的人,要自己去争取。
”现在想来,这句话像一句最恶毒的嘲讽,狠狠扇在我的脸上。
高考结束的铃声,像一场漫长酷刑的终结哨。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带来的不是狂喜,而是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空虚和茫然。
陈越心像一只终于飞出笼子的小鸟,兴奋地开始筹划我们的毕业旅行。
她抱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各种风景如画的攻略页面,眼睛亮晶晶地问我:“向阳,我们去云南好不好?还是厦门看海?或者去川西……”
她喋喋不休,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然而,我看着那些图片,心里空落落的,像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烦躁像野草一样在心底疯长。
我原本有着无比清晰的目标——考到程茉莉的学校,去到她的身边。
可现在,目标达成了,目标本身却已经崩塌、腐烂。
我该去哪里?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母亲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心不在焉和陈越心的热情,塞给我一笔不算少的钱,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暗示:“带越心好好出去玩一趟,放松放松。
人家女孩子对你这么好,别辜负了。
”
她的眼神里,是对陈越心家世背景的满意和对未来儿媳的期许。
就在我拿着那沓钱,心不在焉地往背包里塞几件换洗衣物时,客厅里传来母亲打电话的声音,语气是那种惯常的、带着点优越感的闲聊:“……是啊,那孩子也是真可怜。
她那个妈,唉,精神病是越来越严重了,听说现在连门都不怎么出了……”“可不是嘛,以前住他们家隔壁的时候,我家向阳是帮衬过不少,可这哪能是长久之计?自己家也有一摊子事呢……”“房东倒是好说话,听说房租欠了快半年了也没狠心赶人……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每一个字,都像毒针,精准地扎进我的耳膜!我知道母亲在说谁。
她一贯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待程茉莉和她那个“不清白”的母亲,带着一种隐秘的鄙夷。
只是程茉莉长得实在讨喜,以前她才没把反对摆在明面上。
可现在,听着电话里描述的程茉莉的处境——母亲病情恶化、欠租、孤立无援……一股混杂着烦躁、担忧、愤怒和……难以言喻的酸楚猛地冲上心头!眼前瞬间闪过她惨白的脸,脖颈上刺目的吻痕,背包里刺眼的钞票,还有她哭泣着哀求“不要”时那双绝望的眼睛……那个四十多岁男人的模糊身影再次浮现,像梦魇般挥之不去。
巨大的矛盾撕扯着我:恨她的堕落,却又无法抑制地心疼她的绝境;想彻底逃离关于她的一切,双脚却像被无形的锁链钉在原地。
我捏着母亲给的那笔钱,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有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像磁石一样吸引着我:去g市!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牵引,又或者,我只是想亲眼看看,那个让我爱恨交织、痛彻心扉的女孩,现在到底活成了什么样子?或许,她真的需要这笔钱?这个念头让我感到一阵卑劣的释然,仿佛找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几乎没有思考,抓起背包,冲出了家门。
在去火车站的出租车上,陈越心的电话打了进来,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我心头一紧。
我没接,手指僵硬地编辑了一条短信:“去外地了,回来再说。
”
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