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血色画布
都市的霓虹,像一层流光溢彩的糖衣,包裹着钢筋水泥的骨架。但在繁华的B区,一栋老式公寓楼的三层,这层糖衣被粗暴地撕裂,露出了底下令人作呕的、黏稠的黑暗。
警戒线拉起了脆弱的边界,闪烁的警灯将楼道映照得明明灭灭,如同地狱入口的霓虹。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铁锈味,混杂着消毒水也无法完全掩盖的、死亡独有的甜腻气息。
顾盼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这口气息冰冷、滞涩,像一把钝刀子刮过他的喉咙。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而平静,仿佛能穿透眼前这片狼藉,直抵事件的核心。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平静之下,是早已习惯、却从未消失的暗流涌动。
顾老师,您来了。
负责现场的刑警队长赵磊迎了上来。他身材魁梧,面色刚毅,眉宇间刻着常年与罪恶打交道的疲惫与坚韧。看到顾盼,他紧锁的眉头似乎松动了一丝,但眼神依旧凝重。现场……有点邪门。
顾盼微微点头,没有多言,戴上鞋套和手套,侧身挤进了狭小的客厅。
客厅的景象,足以让任何一个普通人当场崩溃。但对顾盼而言,这只是又一个需要解读的、极端扭曲的文本。
房间中央,本该是茶几的位置,现在却摆放着一个老式的木质浴缸。浴缸边缘搭着一块充当书写板的木板,上面散落着几张浸透了暗红色液体的纸,还有一根羽毛笔。而浴缸里,躺着一个男人。
男人赤裸着上身,身体大部分浸泡在浑浊腥臭的水中——那是已经开始凝固的血液。他的头无力地歪向一侧,脸色惨白,双目圆睁,残留着极度的惊恐和难以置信。他的右臂软软地垂在浴缸边缘,手中松松地握着一把老式匕首——或者说,是被强行塞进手中的。
这个场景,熟悉得令人心悸。
雅克-路易·大卫,《马拉之死》。
顾盼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带感情的陈述语气。
赵磊脸色铁青:没错。法医初步判断,死者周扬,男,35岁,艺术评论家。死因是胸口单刀刺入,直接命中要害。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现场没有明显打斗痕迹,门窗完好,像是……熟人作案,或者被完全控制后行凶。
他顿了顿,补充道,更诡异的是,现场布置得太……‘完美’了。光线角度,物品摆放,甚至死者的姿势,都像是在刻意模仿那幅画。
顾盼缓缓走近浴缸,目光如同手术刀般,一寸寸地解剖着眼前的作品。他的视线扫过死者僵硬的表情,停留在死者那只握着匕首的手上,然后是浴缸边缘那块木板和上面的纸张。
模仿,但不完全是复制。
顾盼忽然开口。
赵磊一愣:什么意思
看死者的手。
顾盼指着那只垂下的右手,《马拉之死》原画中,马拉握笔的手虽然无力垂下,但手指仍保持着一种即将书写的姿态,带着一种未尽的革命意志。而他,
顾盼的目光落在死者松开的手指和那把突兀的匕首上,这只手是完全松弛的,是被动地‘握’着凶器,姿态里充满了绝望和被迫的意味。凶手不是在模仿马拉的殉道,而是在嘲讽,或者说,在进行一种……献祭式的惩罚。
赵磊听得皱紧眉头,他对艺术史一窍不通,但顾盼的解读,让他隐隐感觉抓住了什么。惩罚献祭这家伙是个艺术疯子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顾盼的视线转向那几张浸血的纸,原画里马拉身边的纸上写着:‘请把这五个法郎的纸币给一位五个孩子的母亲,她的丈夫为保卫祖国献出了生命’,传递的是一种悲悯和理想。这里的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