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陛下从未叫她侍寝。
听完这话,李时茉轻笑一声。她那皇兄自始至终都是这一副不染尘埃的模样,年幼时一心学业,为江山社稷百姓生计着想。登基之后,日日与大臣商讨国家治理。
前些日子,北方的匈奴又有动荡,他便每日上完早朝就将自己关在御书房,哪里还想得到这些男欢女爱的事。或许,对于他那样的人来说,感情从来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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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守护
沉默半晌,永乐公主突然从榻上起来,走到云纹镜前。镜中的自己明眸皓齿,媚而不俗。此刻未着寸缕的身体峰峦迭荡,细腻光滑。自己不过也才二十不到,大好的青春年华就这样葬送在这如牢笼一般的皇宫中。
回想起那时她还不过是个小小孩提,在母妃的寝殿内,总是能见到李时翌。那个时候他也总是亲切地称淑妃为母妃,尽管并不是他的生母。每次来见李时茉都会给她带她喜欢的小玩意,捏着她圆滚滚的脸,称她为茉儿。真心也好,假意也罢,至少对于当时年幼的永乐公主而言,那是一段快乐的时光。
只可惜这世间并非所有的事情都那么顺人心意。仅仅是一坛酒,便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
她随手穿上身旁的细纹罗裙,推开木门,漆黑的天空中依旧飘着雪,落到她身上的时候瞬间化为了雨点。
走吧,去金銮殿说罢,便朝门外走去。阿锦怕公主着凉,赶紧又拿上了一件披风,小跑着来到公主身边给她披上。
红砖,青瓦。这条路她已经好多年没有走过了。雪已下了数日,而地上却没有丝毫积雪,只有落雪刚化的水渍。长路漆黑一片,唯有阿锦提着那一盏灯笼发出的点点微光照亮着公主脚下的路。
一阵轻风吹过,偏偏有一缕勾掉了灯笼里的点点星火。四下瞬间漆黑一片,可李时茉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依旧迈着大步伐。雨天打滑,一个不慎便踩了空。
身体上的疼痛并没有像预期那般到来。漆黑的天地间再一次出现了一点如星般的火光。她只觉自己突然失重。
天黑路滑,公主小心!当今天子的御前侍卫蒋云征将公主缓缓放下。公主这是要去金銮殿吗他低声询问,嗓音低沉清冷,似雪落寒潭。
有劳蒋侍卫了。
他走在最前面,裘皮大衣下玄色劲装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零星雪点落在腰间佩剑上,顺着剑穗滑落。剑鞘上的暗纹时时映出灯笼的微光。
永乐公主紧随其后,冻红的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披风的边缘。刚出门时不曾察觉,只觉这披风多余,阻碍行路的脚步。此时不禁暗自庆幸有这一件披风。她侧眸看他,只见他低垂的眉眼,鼻梁如刀削般冷峻。他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能为她照明,又不至于过于僭越。
腊月的寒风,如针刺般钻进骨髓。攥着衣角的指尖微微发抖,早已冻的乌紫的嘴唇被黑夜掩盖,给了她一丝体面。她低下头,试图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将自己更蜷缩一点。只是,这样便不太看得清前路了。
蒋云征似是有所察觉,他抬着灯笼更靠近了一些。粒粒雪点落在公主的睫毛上,随着呼出的水汽形成一道屏障。突然,一个温暖的怀抱让这屏障彻底消失不见。蒋云征将永乐公主抱进了自己的裘皮大衣中。
公主,天寒记得加衣。当心着凉。低沉的嗓音从耳旁响起。
男性独有的气息从耳旁传来,好像有些熟悉。李时茉侧头看着蒋云征的侧脸。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寒风吹起衣角上的铃铛,寂静的天地之间叮铃作响。
岂止是见过。
也是一个雪夜,那时他刚入皇宫。
丝丝雪絮飘打在他的脸上,他站在宫门口,像一座雕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