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能感觉到他环抱着我的手臂,似乎僵硬了一下。身后紧贴着的胸膛,心跳似乎也漏跳了一拍。
是本侯……之错。良久,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和……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痛楚,识人不明,偏听偏信。
他的认错,并没有让我感到丝毫的安慰,反而像一把盐,洒在从未愈合的伤口上,带来更尖锐的疼痛。
一句‘识人不明’,就能抵消吗我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您知道阿屿早产,生下来像只小猫一样,差点没活下来吗您知道我们娘俩在云州最初那两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吗寒冬腊月,我抱着他,连买炭的钱都没有,只能把他裹在怀里取暖……他发烧烧得说胡话,一直喊‘爹爹’……我去哪里给他找爹爹他的爹爹,是高高在上的侯爷,是骂他‘野种’的陌生人!
我的控诉,像一把把钝刀,凌迟着我的心,也凌迟着身后那个男人的沉默。
沈砚清的身体似乎绷紧了。他环着我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勒得我有些喘不过气。他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喷洒在我湿漉漉的颈后。
别说了……他低哑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意味。
我偏要说!积压了太久的痛苦和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沈砚清!你永远不知道,一个被亲生父亲厌弃的孩子,心里有多苦!阿屿他那么乖,那么懂事!可他看着别的孩子有爹爹抱,有爹爹疼的时候,他眼睛里那种羡慕和小心翼翼藏起来的难过……你看过吗!你体会过吗!
是我对不起他……沈砚清的声音压抑到了极点,带着一种深沉的痛苦,也……对不起你。
这句迟来的、沉重的对不起,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心上。没有想象中的释然,只有更深的悲怆和茫然。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能换回阿屿缺失的五年父爱吗能抹平我心中那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吗
我无力地靠在他怀里,不再挣扎,也不再说话。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身体,泪水无声地流淌。恨了那么多年的人,突然认错了,可为什么,心里反而更加空落落的,像破了一个大洞,灌满了冰冷的雨水
沈砚清也没有再说话。他只是沉默地驾驭着骏马,在风雨中疾驰。环抱着我的手臂,却始终没有松开,传递着一种无声的、沉重的力量。
风雨如晦,前路茫茫。
当我们终于看到清水村那一片低矮的屋舍轮廓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村子里一片死寂,只有零星几盏昏暗的灯火在风雨中飘摇,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村口临时搭起的草棚下,灯火通明。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用布巾蒙着口鼻的村民,正焦急地张望着。看到疾驰而来的骏马,他们先是一惊,待看清马背上的人时,顿时爆发出惊喜的呼喊!
是苏娘子!苏娘子来了!还有……还有帮手!
有救了!吴掌柜有救了!乡亲们有救了!
沈砚清勒住马,利落地翻身而下,然后伸手,将我小心地抱下马。我的脚一沾地,钻心的疼痛让我踉跄了一下,他立刻伸手扶住了我的胳膊。
苏娘子!您可算来了!一个像是村里主事的中年汉子冲过来,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和肿起的脚踝,又惊又急,您这是……
我没事!吴掌柜呢乡亲们怎么样药材呢我顾不上自己的伤,急切地问道。
吴掌柜他……他累倒了!也染上了疫症!情况很不好!汉子急得直跺脚,您带来的药材……还有吗之前送来的快用光了!村里又倒下了十几个!
我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吴掌柜也染上了!
药材在后面!有侍卫护送,马上就到!沈砚清沉稳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他转向我,眼神凝重,你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