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看到它干枯脖颈上皮肤龟裂的纹路，能看到它浑浊眼珠里那微弱到几乎熄灭、却又执着得可怕的光。

    它的喉咙再次剧烈地滚动起来，那破风箱般的声音更加急促。它的下颌骨极其困难地开合着，每一次张合都像是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哒轻响。

    嗬…嗬…

    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然后，就在下一个瞬间，那艰难挣扎的嘶鸣，猛地冲破了某种无形的桎梏，凝聚成了两个清晰的、带着血肉粘连感的音节：

    小…河…灯…

    第二章

    方舟

    轰——！

    大脑一片空白。

    世界在眼前疯狂旋转、崩塌、粉碎！所有的声音——风声、尸群的嘶吼、林河自己粗重的喘息——都消失了。只剩下那三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林河的灵魂深处！

    小河灯…

    那是林河的乳名！一个尘封在记忆最深处、连林河自己都几乎遗忘的名字！一个只有在林河很小很小的时候，在遥远的、早已被战火和绝望彻底焚毁的故乡老屋里，在昏黄的灯光下，那个温柔的女人会轻轻呼唤的名字！

    母亲！陈素梅！

    妈…一个破碎的、连林河自己都感到陌生的音节，从喉咙里挤了出来，微弱得如同蚊蚋。巨大的荒谬感和撕裂灵魂般的剧痛瞬间攫住了林河。眼前这具高度腐烂、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怪物…是林河七年前亲手埋葬在故乡小院梧桐树下的母亲

    泪水毫无征兆地奔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滚烫的液体滑过冰冷的脸颊，留下灼痛的痕迹。世界一片迷蒙的水光。握着枪的手无力地垂下，冰冷的钢铁哐当一声掉落在脚边的碎石上。支撑身体的力量仿佛瞬间被抽空，林河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控制不住地向下滑落。

    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怎么会…变成这样七年前，林河亲手合上了她的棺木，亲手填平了那个小小的土坑！这七年，她腐烂的躯壳，一直在冰冷黑暗的地下…游荡直到此刻，站在林河面前这比最荒诞的噩梦还要可怕！

    就在林河几乎要瘫倒在地时，它——林河的母亲——动了。

    她那只勉强抬起的左手，以一种近乎痉挛的姿态，艰难地伸向她胸前破烂布条遮盖的地方。她的动作是如此笨拙、滞涩，仿佛每一个微小的移动都需要对抗腐朽身体带来的巨大阻力。她的手指，皮肤早已干枯脱落，露出灰白的指骨，指尖沾满了乌黑粘稠的污物。它颤抖着，摸索着，在褴褛的衣襟里掏着什么。

    林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忘记了哭泣，忘记了恐惧，只剩下一种近乎窒息的茫然和剧痛，死死盯着那只颤抖的手。

    终于，她掏出了一个东西。

    一个巴掌大小、边缘卷曲、被厚厚的、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完全浸透的硬皮笔记本。那浓重的黑褐色，几乎掩盖了笔记本原本的颜色。

    她浑浊的独眼再次死死地盯着林河，那只握着染血笔记本的、只剩下指骨的左手，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颤巍巍地朝林河伸了过来。手臂伸得笔直，仿佛用尽了这具腐朽躯壳里最后一丝力气，要将那本染血的册子递到林河手中。

    她的喉咙里，再次艰难地滚动起来。不再是呼唤乳名时那种挣扎，而是另一种更深沉、更急切的呜咽。

    呃…嗬…嗬…

    她的下颌骨再次开合，浑浊的独眼里，那微弱的光似乎在剧烈地闪烁、挣扎。

    然后，两个破碎却异常清晰的字眼，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和腐烂气息，如同两颗冰冷的子弹，射入了林河的耳中：

    别…信…

    她的声音卡住了，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那只递出笔记本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