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夕阳已如一抹化开的陈年胭脂,慵懒却又浓重地涂抹在教师办公楼斑驳的砖墙上,投下一片参差交错的光与影,如同一幅年代久远的画卷上洇开泛黄的墨痕。
放学后的校园迅速褪去了白日的喧嚣,沉淀下一种空旷的寂静,只有操场远处依稀传来几声篮球拍打地面与球鞋急促摩擦的声响,断断续续,在暮色四合的空气里拉出悠长的尾音。
张甯默然伫立在班主任办公室外的走廊上,身姿依旧挺拔如雨后青竹,那身半旧的灰色校裙静静垂落,裙摆了无生气,如同一面失去风的静湖。
她的双眼平视着前方空无一物的墙壁,目光平静得如同幽深的古潭,看不出丝毫内心的波澜。
偶有相熟的老师或晚走的同学经过,总会投来几道难以掩饰的、混杂着好奇与惊讶的目光,随之而来的窃窃私语仿佛秋日里最后的蝉鸣,细碎却又执着地钻入她的耳中,裹挟着八卦特有的、令人不适的温热气息。
年迈的语文老师伛偻着背,缓慢地踱步经过,布满深深皱纹的脸上瞬间闪过明显的错愕,语气如同一张松了弦的古琴,发出沉闷而不可思议的低叹:“哎呀……是张甯啊?你……你怎么也会……”他摇着头,花白的头发在夕阳下跳跃着几点碎金,口中拖着长长的、饱含惋惜的“唉……”声渐行渐远,那背影如同一株在瑟瑟秋风中无助摇曳的枯枝。
张甯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仿佛被这声饱含痛心疾首意味的叹息硬生生勾起了一抹自嘲弧度。
她的心头迅速掠过一丝强烈的荒诞感:是啊,我怎么也会?从小到大,在所有老师眼中,她“张甯”两个字就是一块毋庸置疑的金字招牌。
成绩单上的数字如同永不凋零的常春藤,一路疯狂攀爬,始终牢牢占据着金字塔的顶端。
从小学到初中,再到这所汇聚了尖子生的高中,她永远是班级乃至学校最值得骄傲的那根顶梁柱。
罚站?站在办公室门前接受审视?这些充满了负面色彩的词语,与她过去十几年的人生仿佛隔着遥远的星河光年,如今却像一个粗鲁的、不请自来的恶客,硬生生挤进了她的世界。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垂下,落在自己干净的鞋尖与地面瓷砖那道冰冷的缝隙上,思绪却如如藤蔓缠绕,最终牢牢指向了办公室内那个此刻正在接受审判的家伙。
归根结底,全都是因为他——彦宸。
想到这个名字,一股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瞬间涌上她的心头,如同炙热的烈焰与刺骨的寒冰在胸腔里猛烈交织、碰撞。
有恨得牙根发痒的恼怒,却又在这恼怒的底层,泛起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淡淡的怜悯。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有些跳脱毛躁的少年,并没有犯下什么滔天大罪。
不就是为了赚点零花钱,代笔写了几封无伤大雅的情书么?至于吗?至于引来林雪那般带着羞辱意味的“公开处刑”,乃至惊动班主任亲自出马进行“雷霆问责”?这么多方的围剿,接二连三的“诛杀”,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裙摆的边缘轻轻揉蹭着,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彦宸那副平日里总是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模样。
他的洞察力再敏锐,他的推理再天马行空、头头是道,又怎么可能真正料想得到,女人的“武器”从来都不止一种。
林雪那看似优雅的裙摆只需要轻轻一挥,便足以掀起这样一场令他焦头烂额、乃至波及无辜的风暴?她几乎听不见地轻叹了一口气,既是为他的鲁莽与天真感到无奈,更是为自己这场无妄的“连坐”之灾而暗自嗤笑。
办公室的门如同一道沉默的城堡壁垒,紧紧闭合着,隔绝了内部绝大部分的声响。
但班主任那强行压抑着怒火、却依旧难掩威严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