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分不清哪里是张甯,哪里是繁漪,她们仿佛被命运的丝线强行捆绑,共同承担着那份蚀骨的孤傲、绝望的压抑,以及对命运不公的无声嘶吼。
幕布前逐渐升高的低语与骚动,在某个瞬间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骤然平息。
所有的灯光,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掐灭,整个礼堂陷入一片纯粹的、令人心悸的黑暗。
下一秒,一束强烈的、如同外科手术刀般精准锐利的聚光灯,猛地撕裂这片黑暗,不偏不倚地打在舞台正中央那片空地上。
张甯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冰凉,仿佛带着后台特有的陈腐味道。
她迈开脚步,步履竟意外地轻缓而沉稳,如同踏着某种无声的韵律,一步步走进那光柱的中心。
墨绿的裙摆随着她的移动,在光洁的木质地板上无声地拖曳、流淌,如同晕染开来的水墨画。
她的身影,在那道强烈的光束中,时而清晰,时而又因角度而略显模糊,宛如一尊被供奉在神龛里的、易碎却又带着某种神秘力量的古老瓷器,脆弱与坚韧这两种截然相反的特质,在她身上达到了诡异的平衡。
观众席上,仿佛连呼吸都被集体冻结了。
无数道目光,如同汹涌的潮水,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汇聚而来,牢牢地锁定在舞台中央那个清冷孤绝的女子身上。
她的眉眼之间,没有彩排时那种刻意营造的惊艳锋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内敛的、近乎冰封的孤高气场,像极了严冬清晨凝结在窗棂上的霜花,晶莹剔透,美丽绝伦,却又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寒意。
饰演周朴园的那位高三学长率先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站在舞台的另一侧,身形挺拔,嗓音经过专业的训练,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冷漠:“我看,你还是该吃药了。
”台词吐字圆润如珠,情绪的铺陈与递进也显得老练从容,瞬间将观众拉入戏剧情境。
张甯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迎上他,那眼神深处,却仿佛藏着万丈深渊。
她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制后的沙哑与疲惫,还有一丝尚未完全褪去的新手的僵硬感,但每一个字,却又如同淬火的刀锋,清晰而锐利地划破了舞台上凝滞的空气:“这些年喝这种苦药,我大概是喝够了!”她的身姿依旧挺拔,如同暴风雨中顽强不倒的劲竹,旗袍的褶边,在强光的照射下,随着她胸腔的起伏而微微颤动,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积压已久的、无望的抗争。
观众席的黑暗中,传来几不可闻的、被震撼后的低语:“天…她…好冷…”“这感觉…简直就是繁漪本人…”剧情如同被设定好的齿轮,严丝合缝地向前推进。
她与周萍之间的对手戏渐入高潮。
此刻的张甯,台词的表达似乎已不再那么生涩,情绪如同被堵塞许久的溪流,终于冲破了堤坝,开始找到宣泄的河道,虽不至泛滥,却已足够汹涌,缓缓地、带着毁灭性的力量释放出来。
她独自一人,站在舞台侧面略显阴暗的区域,追光灯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线条分明的侧脸轮廓,清冷孤绝得如同一弯悬在墨色天鹅绒上的残月。
她再次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却带上了一种近乎撕裂的、令人心碎的质感,每一个字都仿佛蘸着血与泪:“我在这体面的家庭已经十八年啦。
周家家庭里所出的罪恶,我听过,我见过,我做过。
我始终不是你们周家的人。
”这句饱含着血泪控诉的台词,如同投入死水深潭的一颗巨石,瞬间激起了滔天巨浪,不仅在舞台上,更在每一个观众的心湖中。
说出最后几个字时,她的眼角,无法抑制地,沁出了一抹晶莹的泪光。
那泪珠极小,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