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枯瘦蜡黄,指甲盖泛着不祥的灰白。那股从他口鼻间呼出的气息,带着一种近乎实质的寒意。
嗯,是够呛。我淡淡说了一句,声音不高,却让乱糟糟的工棚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等我一下。
我转身出了工棚,回到隔壁自己那间更显凌乱的屋子。在工友们混杂着怀疑、紧张、期盼的目光注视下,我径直走到我的铺位前,弯腰拖出那个沾满油污和铁锈的帆布背包。拉链刺啦一声拉开,我无视了里面散乱的换洗衣物、半包烟和几根焊条,手臂直接探到最底下,摸索着。
胖子伸长脖子看着,当我的手从包里抽出来时,他明显愣了一下。
那是一个比拳头略大、深褐色、布满岁月痕迹和烟熏火燎痕迹的旧陶碗,碗沿甚至磕破了一小块。接着是一小袋用粗糙黄纸包着的、暗金色的颗粒状东西(金刚砂)。最后是一把用红纸捆扎好的、同样显得陈旧的黄色线香。
这三样东西一拿出来,工棚里本就压抑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重,还掺杂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诡异感。焊工的工具包里掏出这些玩意儿,本身就透着一种强烈的违和与神秘。
我拿着东西回到老马床边,把陶碗放在地上一个稍微平整的地方。老马不知何时稍微清醒了一点,艰难地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到地上的香碗和我手里的东西,他那张灰败的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眼神里有抵触,有难堪,但更多的是一种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绝望。
他哆嗦着,用尽力气把手伸进自己贴身的衣兜里,摸索了好一会儿,掏出一张皱巴巴、汗湿的五十元绿色钞票。他手臂颤抖得厉害,试了两次,才把那钱勉强塞进了我放在地上的陶碗底下。钱的一角露在外面,像一条垂死的鱼尾巴。
程…程哥…帮…帮兄弟…看看…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风箱里挤出来的,不…不能白看…
我没看那钱,也没说话。蹲下身,撕开黄纸包,捏了一小撮暗金色的金刚砂,绕着那只旧陶碗,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细细地撒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圈。金刚砂颗粒粗糙,落在水泥地上发出极细微的沙沙声。然后,我抽出三根黄香,在蜡烛上点燃。橘黄色的火苗舔舐着香头,很快,三缕细细的、带着独特草药和木料燃烧气味的青烟袅袅升起,在光线昏暗、空气污浊的工棚里,显得格外清晰,笔直地向上飘散。
我捏着香,站在金刚砂圈外,面对着床上气息奄奄的老马,闭上了眼睛。
工棚里死寂一片,只有老马粗重艰难的呼吸声,以及蜡烛燃烧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胖子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响亮。
我嘴唇开始无声地翕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极细微的气流从唇齿间摩擦而过。身体却开始以一种极其轻微、但无法忽视的频率颤动起来。起初只是拿着香的手指在抖,接着是整个手臂,然后是肩膀,最后连带着整个上半身,都开始有节奏地、无法自控地微微哆嗦。那样子,像是冻坏了,又像是在抵抗某种无形的巨大压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工友们大气不敢出,眼神在我和老马之间紧张地来回扫视。老马依旧蜷缩着,但似乎连呻吟的力气都没了,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约莫过了三分钟,或者更久。我那持续不断的轻微颤抖,猛地一停!
唰!
我的眼睛骤然睁开!
那眼神,锐利、冰冷,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穿透力,瞬间扫过床上垂死的老马,仿佛能看透皮肉骨骼,直抵灵魂深处。胖子被这眼神一扫,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马建国。我的声音变了,不再是平日那种带着焊工粗粝感的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