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枸杞黏在蟒纹上,像干涸的血痂,不妨问问漠北的狼群,啃不啃得动我诺敏的骨头。
墨砚翻倒的声响惊破死寂。
萧晋衡拍案而起,飞溅的墨汁污染了青玉镇纸——那是去年生辰,我踏着三尺深雪从寒山寺求来的开光之物。
高僧说此物能镇心魔,此刻染了污渍,倒像极了我痴缠十年的荒唐。
金簪划破锦帛的裂帛声格外清脆。
和离书飘落在满地狼藉中,簪尾东珠滚到他皂靴边,沾了墨汁的珍珠像只浑浊的眼。
这簪子是大婚那日他亲手为我簪上的,说东珠配明月,如今明月坠泥潭,倒该谢他成全。
从今日起,你我恩断义绝。
青丝随银簪寒光簌簌而落,断发委地时,我听见十六岁少女心碎的声音。
原来剜去心上腐肉,竟比想象中痛快。
发丝缠着东珠滚到角落,像条濒死的银蛇。
你以为和离就能摆脱本王铁钳般的手掌突然箍住我手腕,他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暗流,西北军的虎符......
玄铁虎符砸在案上的闷响截断他的话语。
狼首图腾在烛火下泛着幽蓝冷光,符身上那道狰狞裂痕,是父亲临终前掰开我手掌时留下的血印。
三年前玉门关大捷,先帝亲赐监军之权。
我抚过符身上干涸的血迹,那是父亲咽气前咳在虎符上的,这三十万铁骑的魂,从来都刻着纳兰氏的族徽。
张谋士突然暴起的身影带翻烛台,跃动的火光将他扭曲的影子投在墙上。
我反手将金簪抵住他松垮的喉间,东珠刮擦着褶皱的皮肤,在萧晋衡骤然紧缩的瞳孔里,我看见自己唇角绽开的笑——像极了当年他教我射箭时,箭矢穿透红心的模样。
王爷的剑出鞘要三息。
簪尖刺破苍老皮肤,血珠顺着金纹滚落,我的簪子刺进去,只要一眨眼。
满室死寂中,唯有更漏声声催命。
萧晋衡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剑鞘上镶嵌的蓝宝石映出我散落的鬓发。
那是西域进贡的宝物,曾经被我亲手系在他剑上,说见宝石如见妾身。
你究竟......他嗓音沙哑得可怕,像被沙砾磨过。
我抬脚碾碎地上的东珠,玉碎声惊破僵局:萧晋衡,你该庆幸我现在才看透。
扯断腰间缀着铃铛的禁步,铜铃滚进炭盆迸溅火星,草原儿女断发如断头,从今往后——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至。
你走你的黄泉道,我渡我的奈何桥。
4
三日后将军府正厅,母亲抱着我哭湿了半边衣袖。
父亲将玄铁剑拍在案上,震得茶盏叮当乱响:竖子安敢欺我掌上明珠!
我望着廊下随风摇晃的铜铃,那是及笄那年萧晋衡送的生辰礼。
彼时他策马三十里从市集买来,说是草原姑娘都该有串会唱歌的银铃。
如今红绳褪色,倒衬得铃身越发刺眼。
报——浑身是血的斥候跌进门来,北狄十万铁骑夜袭玉门关!
父亲猛地起身,战甲鳞片相撞发出铿锵声响。
我按住他执剑的手,腕间银铃叮咚作响:女儿请命代父出征。
胡闹!母亲扯住我束紧的箭袖,你刚与摄政王和离,朝中多少双眼睛......
正因和离,女儿才是镇北郡主。我戴上玄铁护腕,狼首图腾在烛火下泛着幽光。
铜镜映出眉间花钿,竟与战盔红缨一般颜色。
寅时的京城尚在沉睡,三百亲卫铁骑在长街列阵。
我最后望了眼将军府门前的石狮,它们口中含着的玉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