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晚上十点半,旧时光歌城的霓虹灯准时亮起。周默推开沉重的玻璃门,熟悉的烟酒味混合着廉价香水的气息扑面而来。服务员小李已经习惯性地为他留好了角落的卡座——那个最隐蔽、最不容易被注意的位置。
周哥,老规矩小李拿着点单平板,眼睛却盯着手机游戏。
周默点点头,松了松领带。三年来,这套流程他已经重复了一千多次。下班后不回家,直接来歌城,点一瓶最便宜的白酒,喝到凌晨两点,然后叫代驾送他去公司附近的酒店。他的公寓那地方从林悦走后,他就再没踏足过。
您的二锅头和果盘。小李放下酒瓶和一小碟已经氧化发黄的苹果片,对了,老板娘说您上个月的账单还没结。
周默从钱包里抽出一叠钞票扔在桌上:够了吧他的声音沙哑,像是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
小李数了数,咧嘴笑了:够了够了,周哥大气!
酒液滑过喉咙,灼烧感让周默舒服地叹了口气。这才是他一天真正开始的时刻——当酒精麻痹了神经,记忆变得模糊,他才能暂时忘记医院那间惨白的病房,忘记林悦最后那个虚弱的微笑。
周总监,您昨天交的设计图客户很满意。白天公司里,年轻的女助理崇拜地看着他,董事长说这个项目结束要给您加薪呢。
周默礼貌地点头,西装笔挺,领带一丝不苟。没人知道他衬衫口袋里永远装着林悦的照片,办公桌抽屉里锁着抗抑郁药和半瓶威士忌。白天他是建筑公司的精英总监,晚上是歌城里最可悲的醉鬼。
先生,需要人陪您喝一杯吗一个穿着亮片短裙的女孩不知何时坐到了他身边,浓重的香水味让周默皱了皱眉。
不用。他往旁边挪了挪,掏出手机。屏幕壁纸是林悦在樱花树下的照片,她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那天是他们结婚三周年纪念日,也是她确诊前的最后一张照片。
女孩瞥见手机屏幕,撇撇嘴走开了。歌城里的人都知道,角落里那个每天买醉的中年男人不要陪酒,不要唱歌,只是沉默地喝酒,偶尔对着手机发呆或流泪。
怪人。他听见女孩对同伴嘀咕,听说老婆死了三年了还这样,真没出息。
周默握紧了酒杯,指节发白。是啊,三年了。一千多个日夜,他本应该走出来了,本应该开始新生活了。亲戚朋友都这么说,心理医生也这么说。可是没有人告诉他,要怎么走出来,当每一个清晨醒来,第一个念头仍然是林悦不在了;当每一次路过他们常去的餐厅,胃部都会痉挛般疼痛;当深夜独自一人时,耳边总会出现她叫自己默默的声音。
酒瓶很快空了一半。周默的视线开始模糊,歌城嘈杂的音乐声渐渐远去。恍惚间,他看见林悦就坐在对面,穿着那件蓝色连衣裙,担忧地望着他。
悦悦...他伸手去碰,却只抓到一把空气。
周默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撞翻了酒瓶。玻璃碎裂的声音引起周围一阵惊呼,但他充耳不闻。他分明看见林悦走出了歌城大门,那抹蓝色身影在霓虹灯下一闪而过。
等等我!他踉跄地追出去,推开阻拦的服务员,冲进夜色中。
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周默四处张望,却再也找不到那个身影。一辆疾驰的汽车在湿滑的路面上急刹车,刺耳的轮胎摩擦声中,周默感到一阵剧痛,然后世界陷入黑暗。
酒精浓度严重超标,肋骨骨折,肝损伤...模糊的意识中,他听见医生冷静的声音,家属来了吗
联系不上,他手机里最近的通话记录都是外卖和代驾。一个陌生的女声回答,哦,等等...他设置了紧急联系人,叫...林悦但电话号码是三年前的了...
周默想喊那是我妻子,但喉咙像被火烧过一样发不出声音。他想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