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樊公子不给任何休整地机会,又让嬷嬷架起了势,查看女子筋骨是否柔软。
我惊恐地望向了禾。
禾身子骨硬,更不善舞。
樊公子审视地目光落在了禾的身上,他眉头一皱,禾竟赶在他开口前,拾起了地上的板砖,重重地砸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禾拢起了眉头,神情却是傲然的坚定,她望向公子,不卑不亢道:
妾采苓,自知筋骨僵硬,不善舞姿。然妾内心坚定,一心入陈侍奉,如今自断筋骨,向公子起誓!
不出一月,妾的身姿,不会比任何女子差!若是不如公子意,妾愿受公子凌迟之刑!
樊公子笑了。
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赞许、赏识,和一闪而过的惊艳与喜爱。
他终于从阶台上一步步走了下来,拿出来一张绣工精致的方帕,为禾擦起了额前的细汗。
面如冠玉的公子又拾起了禾的手,将她虚扶了起来,嘴唇微张:
白皙若美玉,修长且纤细,就是掌上的薄茧,实在不与佳人相配。
我这里有自用的养肤膏,晚些差人给你送去。
他将禾扶送到了一旁,默许了她孤勇而直白的行径。
樊公子又拍了拍手掌,几列拿着束腰的嬷嬷涌了上来,用尽全力将这畸形的束缚套在了我们身体上,让人喘不过气。
细腰婀娜。此后三月,皆一日一食。
诸位,自求多福。
4
起初,我和禾认为,左不过煎熬几日,总会过去的。
或者说,饿死的人多了,樊公子自会改变心意。
可越来越多的女子,在狭长地回廊中跳舞时,重重地摔了下去,再也爬不起来。哪怕还有几口气在,嬷嬷们不顾女子的哀求,草席一裹,往外院一扔,便敲定了一个女子可悲的命运。
禾说,不想饿死,就得自己想办法。
趁着夜色,她拉着我的手,沿着长长地回廊往厨房摸去。
或许是太久没有沾上荤腥的缘故,离门口还有两丈远时,我们便闻到了里面浓郁的香气。
我控制不住的咽下口水,心中却更为紧张,禾握紧了我的手,大着胆子向前跨去时,却踢到了一堆重物。
我下意识地举着灯笼向下看去,两张深紫扭曲地、流着鲜红血迹的脸正死死地盯着我,仿佛厉鬼索命。
布谷鸟地叫声忽地划破了夜空,我难以克制,跌坐在地,几乎是要尖叫出声。
禾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她拾起灯笼,扯住了我的袖口。
别出声!走!
我与禾狂奔起来,回廊里木制的梯台被我们踩的咚咚作响,直到将房门重重闭上时,才敢跌坐在地,急促地喘息。
我颤抖着双臂,想将禾扶至塌上。
皎洁的月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她费力挤出一个笑,回应道:
粟姐姐,我没力气了,站不起来了。
刹那间,似有钟鼓在我脑海中炸开,失去亲人的痛楚瞬间吞噬了我。
在悲痛情绪的淹没中,我的理智却更加坚定。
我不能失去禾。
我站起身去,用力推开了房间门,从庭院里扯下几把绿叶,又用尖锐的指甲掐断了几根粗壮的茎叶,将带着泥土的枝叶塞进了禾的嘴里。
我捂住禾的脸,只感受到她拼尽全力的咀嚼与吞咽,以及掌上四散开来的湿润。
也许是咀嚼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禾突然卸了力,倚靠在我的怀里,纤长的指尖摸索着我的手臂,喃喃自语道:
粟,你瘦了好多,手臂也变软了好多。
我第一次见你,你不过八九岁,独自一人在荒年里摸爬滚打。